母亲李琳在2019年的弥留之际,再次给我说起:有机会一定去大王庄看看我曾经的房东“王罐子”一家,王罐子是我的干儿子,他娘可是个好人啊!
母亲的这个愿望早在几年前就给我说过很多次,我曾问她:王罐子叫什么名字?他母亲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母亲竟然都不清楚。
我查找资料,翻阅父辈们留下的回忆录,父母他们当年在大王庄的情况也就越来越清晰起来,这同时也是我们党在抗日前线的活动也一并清晰起来。但想在这些资料中找到有关“王罐子”一家的情况似乎还有些困难。
2017年5月,新四军四师的后代们在泗洪组织聚会,当地党政领导热情欢迎,又带我们去参加为当年淮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目前在大王庄进行的“新四军四师师部旧址恢复重建”奠基仪式。我和当年父亲的老战友陈阵、李玉山、王钊、黄楚华的后代,即陈志、李蜀宏、李蜀渝、王金枚、王金宏、黄淮平、黄池平相约而至。四师后代济济一堂,兴奋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大家畅述着父辈们的友谊,畅述着父辈们在大王庄的战斗历程,也畅述着父辈们在这里与老百姓结下的鱼水之情。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次替父辈们重返大王庄的“探亲”活动。
大王庄位于江苏宿迁市泗洪县陈圩乡东南,洪泽湖西岸,抗战时期是淮北区党委、淮北行政公署和新四军四师司令部所在地,是集党政军一体化的办公场所。1941年4月,四师政治部根据中宣部关于 “有独立性的区党委可办一种政治报纸作为党及党领导的军政民的共同言论机关,并争取有铅印厂”的指示,四师政治部与区党委研究后,决定由四师政治部办一个铅印厂。
1941年8月,王钊、史纳、李玉山到半城新四军四师师部开会,师长彭雪枫、参谋长张震、政治部主任萧望东、宣传部长陈其五和《拂晓报》编辑陈阵在会上提出:油印的《拂晓报》已经不能满足淮北抗日军民的要求,要他们负责筹建拂晓报铅印厂。9月,王钊、李玉山、姜延斌等人带着师部介绍信进行了艰苦的设备购买和运输,几经艰辛终于把机器、设备和器材运到了大王庄。1941年底,当时的厂名就叫“四师政治部印刷厂”,印刷厂是边筹建边排印。本来印刷厂是紧靠大王庄的四师政治部,但由于所预留的房子装不下排字字架、印刷机器,和解决人员住宿,于是就在离师部2里路的一个叫“莲花井”的小村里找到了房子,这村里只有10余户人家,离洪泽湖很近,很安全。1942年,政治部印刷厂在这里排印了《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改造我们的学习》,列宁的《哲学笔记》等书籍,另外还印了《拂晓杂志》《战士读本》《拂晓电讯》等。
大王庄是新四军四师宣传抗日、力量储备的基地;又是军民团结、并肩携手打击敌人的广阔战场。
四师政治部印刷厂在莲花井村,我的父母史纳、李琳也安排在老百姓家里居住。平时白天他们忙于工作,父亲史纳是印刷厂的工务主任兼排字股股长,母亲是做装订。闲暇之余,母亲李琳还与房东大娘拉家常,帮助打扫院落,甚至做些简单的农活。这时的母亲已怀有身孕,房东大娘和善可亲,她有个儿子叫“王罐子”,10岁左右,虎头虎脑,敦实可爱。有一天,房东大娘拉着她的儿子来,要认李琳为干妈。母亲很是吃惊,说:这怎行,我比“罐子”年龄也没大多少啊。房东大娘说:主要是为了孩子好养,他前面已经死了两个,算命的说,要拜干娘才好带了。所以请求新四军李琳同志认了这个干儿子吧。盛情难却,母亲也就答应了下来。从此房东大娘对母亲更是照顾有加,母亲也不时给“罐子”讲些革命道理。
1942年11月,母亲生了第一个孩子——我的大姐“小苏”。生产一星期后遇到了鬼子和伪军的33天大扫荡,印刷厂撤向停靠在浅水的、为印刷厂准备的两艘大船上,那天傍晚,父亲抱着出生一周的“小苏”,房东大娘搀扶着把母亲送到湖边,反复叮嘱母亲女人坐月子的注意事项,她也眼看到在月子里的母亲蹚着齐腰深的、冰冷的湖水上船……母亲回忆说:那天我们蹚湖水上船,看见房东大娘在岸边悄悄地抹泪,唉,我们的老百姓真的是太好了!
再说2017年5月,我们参加的四师后代聚会,日程安排紧张。
回到家后,我把母亲一直挂念“王罐子”一家的事情告诉了北京新四军研究会四师分会的陈志同志,陈志是《拂晓报》《雪枫报》,后来的南京《新华日报》《川南日报》的老领导陈阵前辈的后代,陈志很快把这个信息传给了大王庄的领导,希望他们根据仅有的线索找找“王罐子”及家人。不久,大王庄党组织传来消息,找到了七八个“王罐子”,我根据年龄分析都否定了。后来大王庄又找到了一位80多岁的“王罐子”,我认为从年龄上看是差不多了,但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怎样,知不知道这件事。后经大王庄的领导一核实,果然是这家,但传来的消息是:王罐子和他母亲都已经去世,王罐子的媳妇还在,他有两个儿子,对他们家的情况也做了介绍。
我很高兴地告诉了已经在医院住了9年的母亲,告诉她:你的干儿子“王罐子”找到了,但你的房东大娘和王罐子已经去世了,不过他还有儿子在。已经有些恍惚的母亲好像一下清醒了过来,说:有时间一定去看看他们,王罐子的母亲好啊!好啊!
2019年3月,大王庄新四军四师师部旧址和四师将士墙落成,我本准备去参加落成典礼,也去见见王罐子的儿子和媳妇。但遗憾的是,母亲于2019年3月7号去世,我不得不终止了行程……但是,前往参加落成仪式的陈志和李蜀宏给我传来消息,王罐子的二儿子“王大中”他们见到了,并且给我传来了联系方式和照片。
2020年9月,为完成母亲的嘱托:到河南确山县的竹沟镇去祭奠在竹沟事变中为掩护中原局印刷厂牺牲的老共产党员孙继库烈士伯伯;到大王庄去看看“王罐子”一家;再回江苏老家看看的愿望,我和爱人开启了自驾中原行之旅。经过充分准备,我与王罐子的大儿子“王大廷”联系上,我们在江苏泗洪县见面都很激动,就像久别的亲人一样的握手和拥抱。王大廷恭敬的喊我“前辈”、“您老”、“时老”,让我很不适应,我问他有多大?他说是1955年出生的,与我同岁。他告诉我:我叫你“前辈”和“您老”,是应该的,是奶奶早就确定的嘛。
他说:奶奶在世时也经常说到家里住过的新四军李琳,人的性格好啊,人也很好的!她在我们家生的那个女儿怎样了?他奶奶一直是念叨在嘴上的。我们紧紧地握手,我问大廷:奶奶叫什么名字?爷爷呢?爷爷我一直没听我母亲说过,你爹王罐子又叫什么名字?王大廷告诉我:他奶奶是清末出生的,没有大名,就叫“王刘氏”,1986年去世的,如果还在世应该是118岁了;爷爷叫“王家义”,20多岁时是被匪乱打死的,他父亲“王罐子”叫“王升祝”,1996年因脑血管病去世,如果在世也是86岁。遗憾的是没有去见王罐子的媳妇,据说有些老痴,与二儿子王大中住在一起,也没有去祭拜房东大娘的墓,据说是在洪泽湖边,早已杂草丛生,进不去了,我们只有对湖长拜,遥祝这位善良老人家的在天之灵安息。随后,王大廷和爱人陪同我们去参观了大王庄新四军将士墙和新四军四师师部旧址,游览了还在修建的洪泽湖堤。
在北京新四军研究会四师分会陈志的安排下,我们还见到了大王庄的书记、大王庄接待中心的王大兵,结果这书记与王大廷都是亲戚。欣喜之余,我们在大廷奶奶老屋旧址,也是现在的景区接待中心食堂合影,大廷还给我们指出哪间是他的房子,现已经被这里征用,作为了整个纪念景区的房子。
晚上,王大廷又召集家人设宴款待我和爱人,我们一直在亲人般的气氛中举杯,互道祝福、互道保重!
愿好人一生平安!
四师分会 时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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