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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日子

  • 时间:   2020-12-02      
  • 作者:   孙 强      
  • 来源: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七师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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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孙平一生平凡,在战争年代一直守在电台前,从事着通信报务工作,所以没有战场上轰轰烈烈的显赫战功。但是他兢兢业业地几十年如一日,为民族解放事业而努力奋斗,从未为自己谋取过任何私利。父亲忠诚于党和国家,不论是对自己还是自己的亲人,他在涉及到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从来是一丝不苟,坚持原则办事情。

在那个特殊年代,一家五口人分在四个地方,我的两个哥哥分别到吉林白城地区和山西晋城去插队落户,身为家中最小的孩子,我跟随多病的母亲到湖北邮电部的五七干校去劳动。在1970年底,我从湖北干校赶回北京学校参加分配,结果与高年级滞留的5名学生一起分配到北京市大兴县凤河营公社半壁店村生产队插队落户。当时我们是四女两男共六个人,同住在知青宿舍一起开伙,女生负责做饭,男生则干粗活。我是其中年岁最小的人,但是干农活儿总是跑在最前面。

我们兄弟三人都到农村去插队务农,看到一些人通过父辈的关系去参军,便产生出羡慕的想法,多么希望父亲帮忙像其他干部子女那样能够改善一下自己生活和工作环境。可是得到父亲的答复是:“你们都应该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在三大革命的第一线好好锻炼,安心农业生产,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为此我心里很不痛快,对父亲的做法很不理解,只需父亲跟老战友打个招呼,又不是一家的孩子穿上绿军装。面对现实只能是安心地务农,一年干下来到了年底分红,扣完了口粮钱和一年中分到杂粮、芝麻油料、柴火、合作医疗等项目,只能拿到三毛多钱的收入。这点儿钱连乘坐长途汽车的车票钱都不够,但我想回市区的家中看望一下父亲,毕竟北京仅剩下父亲一个人在单位坚持上班。这次回家过年后,父亲又被单位安排到西北的青海省去支援三线建设,从此一家五口人分在祖国各地生活。

对于16岁的我来说无疑是很严酷的现实,尽管农村的生活比较艰苦,但是我牢记父亲的嘱托,努力地在农村务农。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到了年底的分红还是三毛多钱的收入。眼看1973年的新年快到了,我已经一年未见到从青海回到北京探亲的父亲了。我是多么想见到父亲的面,听他讲述革命的大道理。同时自己也在赌气不想见到父亲,心里在想:既然父亲鼓励我们听毛主席的话,在三大革命的实践中锻炼自己,让我在农村插队扎根就扎根吧!也许是父亲通过我们在农村插队劳动,吃些苦儿来锻炼一个人的坚强意志。于是这个新年,我决定不回家了,就在村里过年。虽然见不到亲人,让我有种孤独感。但是这样的躲避,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不必再为一些事情而烦心了。

记得过新年那天,天气非常寒冷,刮着五六级的北风,人们都猫冬躲在家里不出门。在知青宿舍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其他人都回北京过年去了。为了排除孤独感,我就想去一位要好的老乡家串门聊天,争取能够混一顿饭吃。这时有个老乡跑来找我说,他们家的房檐下坐着一对老人,冻的实在不行了,就赶紧把老人让进屋里暖和一下,才问明白是孙强的父母来看望不回家的孩子。闻讯后我赶紧跑到老乡家,把父母接回到自己的知青宿舍。看着一年未见面的父母疲惫的样子,我的鼻子酸酸的,泪水也就情不自禁地流淌下来。我心里明白:他们起早从永定门长途汽车站乘坐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下了长途车还要走了十几里地才能到村里,百余公里的奔波让父母又冷又累,走不动了就坐在老乡家的屋檐下休息。我也知道在父母的心里认为大是大非的事情他们从来不让步。但是在家庭生活上,父母还是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让我感动今天父母顶着严寒来到我插队的地方看我,让自己心中的委屈一扫而光,这就是伟大的亲情呀!

在那个政治风云变幻的年代,父亲独自一人在西北青海工作非常的不容易,我不能为父亲分忧还在添乱,面对亲爱的父亲我悔不该如此的不懂事,我对自己的做法后悔了,马上收拾了行李跟他们一起回家过年。这个新年,两个哥哥也从外地回到北京,一家五口人总算是团圆了。这样难得的一家人在一起,相互之间说着各自的情况,当然都是往好的方面说,免得父母惦念着孩子。我的情况就不必说了,是父母看到的北京郊区农村的情景。我在农村锻炼了三年十个月,才被分配到北京乐器总厂工作,体验着人生酸甜苦辣的滋味。

父亲在原则问题上,对待家人如同是对待身边工作人员那样的严格,违反原则的事情一律不能办。一个跟他工作几年的秘书,想解决自己家属在内地老家的户口及工作问题。为此秘书背着我父亲找到当地一个与父亲相识的领导帮忙,事情进行了一半被我父亲知道了,他立刻打电话阻止了此事的办理,并对秘书说:“有什么事情都应该按规定来办事,符合政策条件不需要人情也应该能够办理;而不符合规定的事情,就是托人走门路也不能去办。”一年后,那位秘书家属的事情走正常程序得到了解决,到如今那位同志对我父亲还是十分的尊敬,并夸奖父亲是一位党的好干部,严格按照党的政策办事情。

2010年父亲因病住院,且病情很严重,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太大了只能保守治疗。听完父亲的病情后我们很难过,因为他自己没有感到什么很不适的疼痛,所以我们没有如实告诉他的病情,想让父亲相对轻松的住院治疗。在医院治疗期间他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病情,但随着病情发展,当父亲的身上插的管子越来越多时,我们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沉重了。看着父亲日渐消瘦的样子,我们逐渐意识到,父亲真的是要离开我们了,想到此事不免心中止不住在颤抖。

回想父亲离休后身体还是挺好的,他每天锻炼身体,坚持游泳、跑步等项目,经常参加老年组的比赛还拿到过较好名次。可是好好的身体也经不住病魔的侵蚀,短短的几个月的住院治疗,似乎人生的路就要走到了尽头,生命真的是很脆弱。联想起我小时候得病的情景,那是在幼儿园患麻疹发高烧,独自一人在隔离室好几天高烧不退。幼儿园的大夫看我病情加重似已经转为肺炎,就赶紧通知家长送我去医院治疗。当父亲急匆匆地赶到幼儿园来接我,我在隔离室见到父亲的时候那高兴得早已忘记了自己在发高烧,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是趴在父亲的背上,由他背着我从幼儿园一直赶到医院。我在医院昏迷了好长的时间,父亲因病情需要还为我输了血。等我苏醒的时候,在我的眼前摆放着两个新的玩具,一个是会走的小鸡,一个是会跳的青蛙。当时见到这些玩具我可高兴啦!完全不知生命几度欲离我而去的危险。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看到父亲躺在医院的样子,昔日背负我生命的肩膀已然消瘦了,但是却依然与死神在抗争。即便是在生命最后已经不能说话的状态下,父亲还是每天坚持看报纸写笔记,对战胜疾病保持信心。父亲在病中自己能做的事情绝不依靠别人来做,我从未听到他因病而呻吟或是因病而发脾气。

父亲总是以微笑来面对每一天,从未表现出恐惧和失望,他始终保持着新四军铁军战士应有的风度。那一代人在国家危亡之际,挺身而出抗击着日本侵略者。在新中国成立后,父辈们始终以火热的激情投身到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中,无私地为党工作,总是以身作则地模范带领同志们为完成党交给的任务而默默无闻地奉献着自己一切的力量,这让我由衷地敬佩父亲他们那一代共产党人。

可以告慰父亲的是,我们兄弟三人,没有辜负父亲的教诲,都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为国家做贡献!如今在父亲百年诞辰之际,感谢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七师分会,为新四军老战士举办百年诞辰纪念,让我们子女有机会来怀念父亲一生所走过的革命之路。我们缅怀父亲光辉的一生,要将新四军的铁军精神永远地传承下去!

爸爸我爱您!我永远怀念您!

 

七师分会 孙 强

2020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