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夏秋之交,日寇向苏北抗日根据地连续发动了五次凶恶的大“扫荡”,尤其是第五次大“扫荡”,敌人抽调了五六万人的日伪精锐部队,利用江淮激涨、河水泛滥的机会,特别装配了三四十艘装甲汽艇,组成海、陆、空三方面的优势兵力,分九路进犯盐城,企图一举而扑灭新四军军部和抗日民主根据地。狡猾的敌人,更利用秋水泛滥,滚滚浊浪把河内埋下的水雷和木桩冲走的机会,大规模地使用配备了小钢炮、机关枪的装甲艇在密如蛛网的河川地带横冲直闯,三架一组的侦察机终日不停地在空中侦察飞行,而少数的骑兵和大量的野战部队,则到处搜索,目的在搜寻新四军的部队,引诱主力出来作战。同时打算在这次扫荡战中把军部的直属机关:如“抗大”“鲁艺”“党校”“江淮日报”等附属单位一网打尽。
对于年轻的渡江不久而又习惯于在敌后进行游击战的新四军说来,面临这么大规模的扫荡战还是第一次。指战员们也都认为是否能胜利地度过这次反“扫荡”战的难关,是今后是否能在平原与河网地带展开游击战争的试金石。虽然战士大部分都是新编的没有多少作战经验的新兵,但是指挥员却都是久经沙场、百战不殆的将领。特别是面对黄桥战役,消灭了顽敌五个整师的大捷之后,新四军在苏北的威望日益强大的形式,日寇为消除心腹中的隐患不得不倾巢来犯。从“反扫荡战”的战略部署来说,首先是把军部及其直属机关撤出盐城,跟日寇耍了一着现代版的“空城计”,让进犯盐城的敌军主力部队完全扑空,然后分散在盐城周围和敌人周旋。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十分紧张、一触即发的时刻,留守在距离盐城约十二华里的张家庄的军部,召开了一次扩大的紧急军事会议。会上除了军首长、主要的指挥将领和军部的重要干部之外,留守在军部的部分文化人也应邀参加了会议。会上有人提出日寇如此猖狂扫荡,未免欺人过甚,为了提高新四军的威望,为了巩固和扩大苏北抗日根据地,同时为了挽救苏北千百万人的生命财产,应该立即给敌人以沉重的打击,煞住它“第五次大扫”的威风。有的同志更是主张集中优势兵力,掌握主动权,在战机成熟的时候,给敌人以迎头痛击,打它个措手不及,使敌人胆颤心惊,从此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才能保住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不受侵犯。刘少奇政委则持相反的意见:认为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还是保存实力要紧。不能硬拼,不能用鸡蛋往石头上去碰。……三十六着还是“走”为上着。…… 扩大的军事会议最后讨论的结果是:由陈毅军长相机指挥,部署战斗。陈军长指挥若定,把自己的主力分散,把精锐部队暂时隐蔽起来,把各个非武装的机关人员、伤病员,以及老弱妇孺纷纷疏散或隐蔽起来,尽可能减轻军部的负担,以便于避重就轻,来往转移,使敌人的狂风暴雨般的大扫荡完全扑空。等敌人东奔西走,顾此失彼,扫荡到了精疲力倦的时候,再用奇袭、夜袭、突击、伏击、追击的方法把它们各个击破,然后再吃掉它们的主力。这样,一方面使敌人胆战心惊,不敢轻举妄动,另一方面我们的部队会在反“扫荡”战中受到锻炼,取得必胜的信心,然后才能发展和壮大自己,巩固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
就在这样的对策之下,敌人的一场大“扫荡”的幻梦终于被我军巧妙的战略战术完全粉碎。想引诱新四军主力出而作战的结果,是敌人的精兵强将在反“扫荡”战中遭到重大的损伤。同时,终日盘旋在天空的侦察机,和在陆上到处爬行的搜索部队也一无收获,根本没有发现在他们眼前到处移动的军部目标。
其实,大胆的军部核心成员:上自军首长、政委、参谋长、个别的高级将领、重要的部长以及少数的文化工作者,每日每时都在敌人侦察机羽翼之下,和敌人做捉迷藏式的周旋。在敌人布置的罗网之中,对敌人的心腹作战。于是最惊险的一场“军部保卫战”的序幕,就在这个时候拉开了。为保卫轻捷易动的军部起见,在二万五千里长征中富于作战经验的赖传珠参谋长的安排之下,尽可能地把那些笨重的物资向四乡疏散。老弱妇孺都寄宿在船上或在老百姓的家里隐蔽起来。各个非武装的徒手单位尽可能地靠拢武装部队取得保护,以减轻军部的负担。这样,军部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兵、没有卒,只有军首长、将领、作战地图、机密文件,以及无线和有线收发报机等,轻捷得像测量气象的气象站那样的独立作战的指挥部。革命就往往在这种艰险的摇篮里成长,在极端动荡的小舟中永生。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我和贺绿汀同志已随鲁艺的院本部出发,不料刚出村子一里多路,忽然接到军部的命令,传达了陈毅同志的关怀,说我们两人年纪较大,下雨天怕路上太滑不便行走,要我们两人回头随同军部转移。我们两人便又回到村里,当晚便睡在靠近岸边的船舱里,受军部保护。可见陈毅是多么关心文化工作者的生命与安全了。
第二天清晨,我正酣睡在船舱里,忽然被水上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所惊醒,当我推开了船舱一看,原来是几十只运粮船、物资船、伤员船跟一些老弱妇孺疏散的船只,争先恐后地向东疾驶,但只听到浪击船舷、竹竿竞渡的声音,而听不到任何喧嚣的人声。
忽然间像钢铁般的声音在岸边呐喊起来,我一听便知道那是赖传珠参谋长的嗓音:
“喂!你们这些船打算开到哪里去啊?”
只听到千百根竹篙落水的声音,船上没有一个人敢于回答。
“喂!是谁教你们把船往东驶的?”
船上还是没有人回答。
“你们为什么不向指定的地点隐蔽起来,打算送给敌机轰炸吗 ? ”
船上依然没有人敢于出来回答。
“是谁让你们往东驶的?你们打算去跟鬼子碰面吗?”
岸上的声音愈发怒吼起来,船上才有一位女同志的声音回答说:
“报告参谋长,在西边的河道里,鬼子到处用汽艇追击我们的船只,我们为了躲避鬼子的追击才转到这里来的。”
“同志!鬼子的汽艇要比你们的木船跑得快得多,也许早就在东边的河道里等你们了,你们此刻去,刚巧会迎头碰上。”
参谋长的语气已经稍稍和缓下来,但却坚决地向船上的人员下命令道:
“回头!回头!赶快撑回去!各条船赶快散开,疏散到各条河岔里去,找个树荫底下各自隐蔽起来!快!快!”
这个铁一般的口头命令,又使水上的千百根竹篙和船只纷纷向西——向原来的方向驶去。而敌人的装甲汽艇的噗噗声,已从远远的东北角上隐约可闻。
忽然从南岸的一片绿油油的稻田里,匆匆地走来一群人。大部分人穿着黑色制服,唯独领头的是一个穿着便服的青年。他手枪上的红绸缨就像一簇火似的在绿色的田野里闪动。这一群人穿过南岸的木桥进入村庄,来到靠近西岸的两间草舍里,那个手提红缨手枪的青年报告了有关敌人动向的各项情报,陈毅同志和他们一一握手说:
“辛苦你了,区长!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随手斟了几杯茶递给区长和他的保卫人员。区长一口喝完了茶,便伸出手说:
“我们告辞了,军长!还有别的任务要去安排! ”然后又看到区长和一群人沿着西边的稻田渐渐远去。
这时三架一组的敌机已像饿鹰似的轰隆隆地在上空盘旋,肆无忌惮的敌机有时擦着屋顶飞行,甚至可以看到座舱里的敌军驾驶员的身影。这种欺人太甚的傲慢行径,真令人气愤填膺。陈毅同志则镇定自若地走出草屋门前,招呼留在屋外的一部分文化工作者统统进入屋内,以防敌机的滥肆轰炸和扫射。如果真的敌机要向这两间临时军部驻地——新四军的领导核心轰炸或扫射一阵的话,将会带来严重的后果并将改变当时苏北抗日战争的局面。然而,盲目的敌机却去轰炸和扫射了六华里以外的一个杳无人烟的市镇,投下几枚燃烧弹,把一座断瓦残壁的龙王庙夷为了平地,炸死了三头猪和一匹来不及牵走的牛。愚蠢的敌机自始至终也没有侦察出军部所在地,而临时的军部指挥所,恰恰就在敌机的羽翼下和敌人周旋。
轰炸后的烟柱像一朵无力的炊烟,在阳光耀眼的晴空中缭绕。汽艇的噗噗声愈发清晰可闻,胡乱扫射的敌机枪在广袤的田野间像爆竹似地炸响。老百姓向四面八方惊奔着:儿子背着老母,媳妇抱着婴儿,纷纷向西南方向的田野里奔跑。
在屋内,在军部临时指挥所里:政委目不转睛地在观察地图,分析敌人的动向;参谋长紧张地在收发报机前走动,了解敌人的动向;军长则安闲无事地坐在一旁抽烟,思考着应付突变。忽然间一位须发花白、满头汗珠的老乡长匆匆跑来报告:
“军长!敌人的汽艇已经在龙王庙登陆,虽然相隔一条大运河,但离开这儿只有五六里路,请军长考虑要不要转移军部?”
陈毅同志沉着而坚定地回答说:“乡长,承你老人家的关怀,很感谢!但这个时候移动军部很危险,容易暴露目标。”然后斟了一杯茶递给乡长说,“敌人找不到目标是会恼羞成怒的,说不定会拿老百姓开刀、泄忿。乡长,你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赶快离开,或想法躲藏起来。”随即派了两个警卫,把老乡长送走。然后回转身来,从容不迫地对参谋长说:
“参谋长!关照小汽艇的司机升火待发。把无线电收发报机、电话机、重要的机密文件,以及报务员、记录员等等统统搬上船去,在船上办公。必要时,你先带领政委、各部长、文化工作同志先行登艇,负责他们的安全。”说着他便一边踏灭了烟头,一边习惯地扣上了衣扣说:“等我亲自去侦察一下就回来。”说完话便走出屋外,对身边的警卫员说:
“传令警卫班长携带四挺机枪,和全班的战士们前来见我!”
“是!”警卫员去后不到五分钟,全班的班长、士兵共约十来个人,扛着四挺轻重机枪,子弹箱、每个人的步枪上都上了刺刀,各人的腰间还挂着四颗手榴弹,个个脸上都晒得既红且黑,是身体十分魁梧的彪形大汉。看来都是一些久经沙场的英勇战士。警卫班长向前敬礼后,陈毅同志就站在门前的土坡上发布命令:
“同志们!鬼子用水、陆、空联合作战,企图一举而扑灭我们的军部。你们的责任就是要坚决保卫军部!保卫首长的安全!我命令你们用四挺机枪封锁住村子北面的东西两岸河口,决不能让敌人的汽艇闯进河套里来!如果敌人胆敢闯进来,必须坚决把他们击退!粉碎敌人的进攻!”
这个简单、明了、,像钢铁一般坚韧的作战命令,打动了每一个战士的心灵,在一个个红得发光的脸上,在充满了仇恨的目光里,都反映了消灭日寇、为民除害的决心。随即齐声高呼“得令!” 便都兴高采烈、满面笑容地跑步走开了。
陈毅同志回过头来立即对两个警卫战士说:“走!我们亲自去侦察一下敌情!”随即从右边一个警卫员手上拿了一枝驳壳枪,很熟练地把子弹推进膛,正预备起步的时候,参谋长心里有些不放心,指示另外两个警卫战士一起去。
陈毅同志却回答说:“不用了,两个警卫员够了,让他们留在村子里,必要时还可应付急变。”
于是,将军只身只带了两个警卫员,迎着噗噗地敌人装甲汽艇愈驶愈近的方向,向一望无际的田野走去,慢慢地隐没在浓密的林荫中。
村子里,正值赖传珠参谋长指挥把重要的公文箱、收发 报机、通讯器材和军用地图等搬运到靠在西河岸军部专用小汽艇上时,敌人的装甲汽艇的噗噗声已逼近东边的河口了。随即听到咯……咯……咯地轻机枪来自敌艇上的扫射声。同时在河口的两岸即刻发出啯……啯……啯地重机枪的反击,于是密集的机枪、小钢炮、步枪、手枪、手榴弹的爆炸声像连珠炮似的,汇成暴风雨般的旋律。
这时,陈毅同志亲临河套岸边――那儿隐藏在大树后面的重机枪在阵地上出现了,而敌人的装甲汽艇和若干艘拖船横冲直撞地正向河套口迎面闯来。陈毅怒吼道:
“打!同志们!敌人正好送上门来,给我狠狠地打!”
警卫班的战士们一见到陈毅军长亲自上阵督战,一个个都像猛虎似地身心振奋、斗志昂扬。于是轻重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花,猛烈射击。枪声愈趋紧张、密集,把噗噗的汽艇声完全吞没了,简直像五月间的烈性火药在空谷中爆炸,激起了四面八方的震荡。
岸上与艇上经过一阵阵猛烈地相互射击,我军的重机枪的怒吼,终于吞没了敌艇上轻机枪的狂吠。拥挤在敌艇甲板上的日寇和拖船上的伪军开始混乱了,中了弹的日寇和伪军就像落水狗似的纷纷落下水去,有的在滔滔的河水里翻滚着,有的则在滚滚的漩涡中灭顶。但在驾驶舱里的那个敌指挥官依然指手划脚地咆哮着。陈毅同志拿下望远镜回头说:
“狙击手! ”
“有!”
“擒贼先擒王,先把在船舱里狂叫那家伙干掉!”
“是!”
百发百中的狙击手瞄准了迎面驶来的敌艇驾驶舱,砰的一声枪响,敌舱的玻璃粉碎,敌指挥官还在跄跄踉踉地挣扎着,砰的再一声枪响,那狼嗥狗跳的敌指挥官倒下去了。
“报告军长!那个驾驶员打不打?”狙击手问。
“不打!”陈毅同志俏皮地回答说,“我们没有驾驶员,让他自家把船开回去!”
敌驾驶员果然服从我们的指挥,迅速掉过汽艇的方向,牵引着七、八只笨重的木船,开足马力向东边的大运河仓皇逃跑了。岸上的我军又一阵猛烈扫射,船上剩下的敌人稀稀落落地还击,船尾上的敌人像落水狗似的纷纷落水。敌汽艇的突突声终于在狼狈脱逃中渐渐远去,而来势凶猛的敌艇和船队也在汹涌澎湃的河流中逐渐消失了踪影。
这时,陈毅同志取下望远镜,刚从匍匐着的土堆中站起身来,突然有一个最年轻的长得还像个娃娃脸似的小战士从阵地走了出来,行了一个军礼说:
“报告首长,我有意见。”
陈毅同志远远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他面前:
“有什么意见,尽管说吧!”
那小战士嘟囔着嘴说:“首长为什么放走那个敌驾驶员,不让我们开枪呢?”
“是啊!”另一长得很粗壮的小伙子插嘴道:“要是把那家伙打掉了,我们不就可以一个个活捉俘虏了吗?”
“噢,原来是对这件事有意见啊?”陈毅同志面带笑容地走到那两个年轻的小战士跟前,用极其俏皮的口吻对他们说:“难道还不明白,我们刚才跟鬼子耍的是一出空城计啊!小鬼!”
“空城计?”两个小鬼面面相觑,同声惊叹地问。
“是啊,就是一出空城计。”陈毅同志心平气和地对那两个小战士说:“如果我们把那个驾驶员一枪打死,船队回不去了,那么,狗急跳墙,逼得船上的鬼子统统都爬上岸来,拼刺刀,那就不是什么‘空城计’,而是‘刺刀见红’了。”陈毅同志再走近一步,轻轻地按了按那小战士的肩膀问:“刚才下达给你们的命令怎么说的?”
那小鬼挺起胸膛,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回答道:“保卫军部!”
“是啊,既然是保卫军部 ,那就首先要保卫军部的安全。如果跟敌人死打硬拼,寡不敌众,给军部带来损失怎么办? ……再说,一顿硬拼,岂不要暴露我们军部目标吗?傻瓜! ”
小鬼天真地向军首长行了一个敬礼,然后高声地回答道:“听明白了,首长,我错了。”
“好,懂得道理就行啦。”陈毅同志然后环视了一下周围全副武装的、精神抖擞的战士们说:“好啦,同志们,鬼子的进攻终于给我们击退了,我们暂时胜利了。…… 但是,鬼子的扫荡还没有完,还要警惕他们再来捣乱。”然后轻轻地掸了一掸胳膊上的泥土,补充说:“放心吧,同志们,这批鬼子跑不了,让我们埋伏在大运河两岸的大兵团去收拾他们吧。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战士们听到军首长信心百倍的讲话,前沿阵地上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如军长所料,这边河套里的掌声刚落,那边大运河两岸的枪炮声又起,恰好证明军首长刚才的预言:敌人的装甲汽艇和船队,正好中了我军预先设置在大运河两岸的埋伏。由于我军踞高临下,而敌人船队只能在水上爬行,加上机枪封锁了桥梁和渡口,了出其不意地突然袭击,把船上的残敌打得抱头鼠窜、落花流水。少数顽敌企图跳水逃命,不是被岸上子弹击中,就是被滚滚洪流卷走。曾经横冲直撞、骄横一时的敌军船队,最后就像一条死蛇一样,横躺在大运河上,任凭滚滚的浊浪冲击。
紧张一时的枪声渐渐平息,一度骚动的村庄重新恢复了平时的宁静。背着老人和病号的农民,抱着婴儿与挽着包袱的村妇们,又复从四面八方的田径上闲散地慢慢走回家去。
陈毅同志也轻松地从绿荫深处走出来,通过翻滚稻浪的田野,从容不迫地走过来。他身后跟随着两名警卫员,手枪上的红绸缨,愈发像两支火把,在绿色的海洋中前后飘动。
当陈毅同志健步走进村口时,村上已围聚了欢迎的老百姓。以政委、参谋长为首的军部重要干部和部分文化工作者,都前来迎接。陈毅同志一边走着,一边习惯地解开衣扣,然后举手高呼:“敌人的扫荡被我们粉碎了,我们胜利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
军部的首长和干部们也都齐声欢呼:“打倒日本帝国主 义!中国共产党万岁!”
老百姓们也都举手高呼:“万岁!万岁!”
看来,这场惊心动魄、艰险无比的反“扫荡”的战斗,由于新四军首长们的正确的战略、策略思想的指导,由于指挥员和战士们英勇顽强的战斗意志,更由于陈毅同志沉着应战、英明果断的指挥:在战略上运用了声东击西、南攻北撤、首尾夹攻、左右埋伏等出奇制胜的战略方针,在战术上又巧妙地运用了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等机智灵活的作战方法,开始使日寇东奔西走,顾此失彼,继而又感到草木皆兵、疲于奔命。结果使敌人喧嚣一时的第五次大扫荡完全失败,一举而扑灭新四军军部的痴心妄想也全部落空!最后,只落得一个狼狈回营、草率收兵的可耻下场。
经过一次又一次较量,从此敌人再也不敢在这江河湖海的水网地带轻举妄动了。这不仅挽救了苏北千百万人民的生命财产免遭涂炭,而且大大改变了淮海地区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局面。取得这样的辉煌战果,固然应当归功于新四军全体指战员们精诚团结、英勇奋战,也应当归功于陈毅同志神机妙算、卓绝指挥。
后记:
这篇关于陈毅同志的回忆录,早在1941年秋,以《陈毅将军》的题名,在风云险恶的上海写成初稿。当时,上海正处在敌伪反动统治包围中,沦为孤岛,文稿当然不可能发表。一度曾寄往香港报刊,随之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沦陷,文稿便石沉大海。为了参加文化工作队伍撤离香港,我将身边衣服什物几乎全部抛弃,唯独把这篇回忆录密藏在被褥中,通过日寇层层封锁线,竟能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引以为莫大欣慰。解放后,于1956―1957年加工改写,曾寄各大报刊,不知何故也未予以发表。“文化大革命”期间,陈毅同志受到不应有的迫害和诬陷,我也受到无辜冲击,为了避免被抄家时受到牵连,不得不忍痛将文稿销毁。直至林彪、 “四人帮”被粉碎后,自以为原稿,又因年久记忆不清,不可能再将此稿复原,因而悔恨不已。谁料,在1978年经复查做出结论后,所有被抄家时失去的文献、资料、日记等,物归原主时,在重温日记中,偶然发现在日记本最后篇页,竟记载并抄录了原始回忆录的全文,不觉欢欣鼓舞,如获至宝。于是决心根据原文重新改写这篇回忆录,作为对陈毅同志的衷心怀念。在写作过程中,又复浮想起三十八年前苏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种种情景:,特别是陈毅同志的音容笑貌、,妙语横生的高大形象,那潇洒自若、平易近人的生活作风,历历如在眼前。在此,特借用赵朴初同志的“将军妙语绝人间”的诗句作为第三稿的标题,加以阐述。这个故事虽然只是陈毅同志光辉战斗的一生中小小的插曲,但却表现了我的无限敬意。联想起这篇回忆录本身也曾遭遇过几度沧桑,有如海底捞针,失而复得,更由于捧读了《陈毅诗词选集》和张茜同志的“序言”,不禁引起对战友双亡而依依诀别的惆怅之情。现仅录陈毅同志《赠同志》七言诗一首,借以使拙文的结尾奏出一曲弦外之音:
二十年来是与非, 一生系得几安危?
莫道浮云终蔽日,严冬过尽绽春蕾。
军部分会:许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