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8月下旬的一天,父亲卢伟如来到纵队司令部,受到丁秋生政委、孙继先代司令员的亲切接见,他们首先肯定父亲在二十三团担任副团长的表现,并指出:炮兵在解放战争中作用很大,今后越来越大,纵队党委非常重视炮兵,炮兵团直属纵队领导,是纵队的火力拳头,一定要好好发挥作用。炮兵团有领导前一阶段出了些问题,纵队党委通过批评教育,调整领导班子,问题已经解决。在此时将父亲调任团长,既是工作需要,也是纵队党委的信任。领导要求父亲上任以后,尽快熟悉情况,与政委葛明配合,进一步振奋士气,抓好攻打济南的战备。
8月27日,纵队政治部主任刘春在炮兵团的营团干部会议上,代表纵队党委宣布了卢伟如担任团长的决定,在简要介绍新团长以后,要求全团指战员在团党委、葛明政委和卢伟如团长的领导下,振奋精神,搞好备战,打好攻打济南这一仗。
卢伟卢伟如1946年7月在烟台着国共和谈处军服留影
父亲当时不可能想到:从这一天起,他在炮兵战斗工作了30多年,几乎付出了他29岁以后的全部时间。
父亲上任后,立即展开熟悉情况的调查研究,对于不熟悉的新单位,他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他很快了解到炮兵团的发展史,了解到我军炮兵部队是在步兵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是在实战中发展壮大起来的,三纵炮兵团就是如此。
1945年8月日本投降以后,胶东军区开始自造炮弹,炮弹来源有了较大改善。同年10月,二十三团又缴获敌军八二迫击炮2门,调归二十四团成立炮兵连,这样八师的3个团都有了炮兵连。
解放战争开始以后,我军连续大量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缴获的火炮、炮弹和其它炮兵装备越来越多。七师、八师先后建立师属炮兵连、营,炮兵在战斗中的作用越来越大。
1947年1月,华东野战军第三纵队成立。3月23日,三纵组建直属炮兵团,按照华野特种兵纵队司令部的要求,纵队炮兵团的装备以山炮为主,具有5个山炮连共14门山炮,还有1个观通连、1个警卫连,总共7个连,构成了“初具雏形”的炮兵团。
炮兵团组建以后,在泰安、济宁、孟良崮和挺进中原的战役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三纵攻占许昌后,用缴获敌人的火炮和装备充实炮兵,其中:炮兵团以缴获的6门三八式野炮成立野炮连;4门战防炮调拨七师成立战防炮连;并以2门山炮、6门九二步兵炮补充七、八师的炮兵连和下属团的炮兵排。
由于装备增加,炮兵团在攻克洛阳战役中进一步发挥了作用。战后,炮兵团又以缴获的两门榴弹炮成立了榴弹炮连,与许昌战役后成立的野炮连合编为重炮营,再加上原有的5个山炮连,扩建为2个营,纵队将特务营划归炮兵团建制。三纵炮兵团规模扩大后,在攻占开封战役中,炮兵团开始“行间接射击压制敌炮兵,摧毁敌工事和碉堡”,显示了“火力拳头”的作用。
炮兵团有些干部获悉这位29岁的新团长,过去是广东抗日游击队指挥员,到纵队不到一年,从未在炮兵部队工作过,心中打了一个问号:他能在新岗位上有所作为吗?这种怀疑是正常的,父亲接到调令后也曾经想过:从步兵到炮兵,跨度大,困难多。团长是一个团的“主心骨”,没有一定的业务知识和这方面的工作经历,能成吗?转而想到纵队党委的决定,只有坚决服从,也就只有知难而上了。
当时华野的编制,没有纵队炮兵办公室,炮兵团直属纵队领导,还要在司令部领导下,协调指导步兵师、团下属炮兵营、连的作战和训练工作,工作负担较重。父亲上任以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是:知难而上的“难处”在哪里?首先很清楚:走上新岗位,开辟新领域,需要了解学习的地方很多,当务之急是抓好攻打济南的战备工作。他全力以赴地投入备战和训练工作之中,边干边学,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向其他团领导和部下询问、请教,加班加点地阅读材料、书籍。
正在此时,华东野战军特种兵纵队下达了“炮兵使用指示”,针对攻占济南作战中炮兵应用的问题,提出了炮兵的战术技术要求。刚刚上任的父亲,看到特种兵纵队下达的这份“炮兵使用指示”,如获至宝,觉得是上级送来的及时雨。他召开干部会议,认真学习,研究执行措施,制定解决方案。此外,按照纵队首长要求,炮兵团还参加了构筑三道防御阵地的工作,较好地完成了任务。
1948年下半年,解放战争进入第三个年头。国民党在山东仅剩下济南、青岛等几个孤立据点,其中济南的战略地位最重要,国民党军防守最严密,拿下济南,华北、华东两大解放区就能连成一片。8月12日,中央军委确定“攻济打援”的作战方针,要求华东野战军“攻城打援分工协作,以达既攻克济南,又歼灭一部援军之目的”。
根据中央军委指示,华东野战军以一纵、四纵、六纵等部共76个团,约18万人组成南线阻击打援集团;攻城集团共43个团14万人,总共参战119个团,32万人。参加攻城的炮兵部队有特种兵纵队和各纵队下属炮兵共6个团另2个营,是华野集中炮兵最多的一次战役,总共拥有榴弹炮30门、野炮21门、山炮70门。三纵参战火炮有:野炮3门、山炮12门、重迫击炮7门,其中八师山炮6门、重迫击炮3门;九师山炮3门,其余均属炮兵团。任务是:从西南方向肃清外围,攻取腊山、商埠,然后攻城。炮兵团的任务是配合作战。
9月16日午夜,华野攻城部队在全线发起猛攻,济南战役开始。这是父亲卢伟如担任炮兵团长刚刚20天后首次指挥炮兵作战,他在一天内深入到几个炮兵阵地,现场观察情况,熟悉炮兵指挥技术。第一天肃清外围的战斗取得了预期的胜利,特别是新组建的重迫击炮连首战告捷,使他略感安慰。
第二天(17日)的战斗之一是继续扫清外围残余据点簸箕山,进展顺利。八师山炮营及重迫击炮连,掩护二十三团攻击,两次射击多为“靠近弹”,压制了敌人火力,支援二十三团占领了簸箕山。更重要的战斗是攻打腊山。它是济南城西屏障,敌人防御重点,山麓、山顶用钢筋水泥和砖石筑构了3道防御工事,由吴化文部一个营据守。攻下腊山就可以直驱商埠。父亲于9月14日就派出侦察员,化装进入腊山观察地形,侦察敌情。按照计划,肃清外围以后,三纵开始攻击腊山。炮兵团野炮连和山炮一连支援步兵攻击腊山,野炮连在向山顶上4个小围子和碉堡射击时,由于观察员粗心大意,认错目标,测错距离,炮手没有掌握山地射击要领,试射9发都不见弹,只能停止射击。山炮一连炮手紧张得忘记了山地射击要领,将美式山炮弹丸及装药装在四一式山炮炮筒上,发射炮弹不少,观察结果却是“都不见弹”。第一天表现较好的重迫击炮连,在遭到敌大型火炮攻击和飞机轰炸时,连长竟然惊慌失措,放弃指挥,造成这个连队相当长的时间集合不起来。一天之内出现3个事故和问题,父亲非常着急,立即要求有关营领导深入这3个连队调查原因,尽快解决,决不允许再出现影响战斗的错误,经过工作,情况有所好转。
16日午夜战役打响以后,各攻城部队都发起了猛烈的扫除外围战斗,战果累累。远在南京的蒋介石获悉情况后,决定立即将整编第七十四师空运济南,加强防守兵力。为了阻止敌人空运,特纵司令员陈锐霆向西兵团指挥员、第十纵队司令员宋时轮主动请战,获批准后命令特纵炮三团1个榴弹炮连,前进至古城附近,以炮火控制飞机场;同时急调特纵炮一团榴弹炮六连连夜开进,支援封锁机场的战斗;战役总预备队第十三纵接受攻占机场任务以后,他们的山炮团也参加炮火封锁机场的战斗。在我炮兵部队的多路轰击下,机场火光四起,烟雾冲天,跑道破损,蒋介石空运七十四师的计划,在运送了7个连兵力以后,被迫终止。
正在考虑是否起义的国民党整编第九十六军军长吴化文,眼见机场被毁,退路堵截,大势已去,便主动联系三纵首长,确定于19日18时,亲率九十六军八十四师3个旅共约2万人起义。
父亲于18日晚接到敌军将要起义,停止射击的通知时,山炮一连已向腊山地堡试射8发,命中5发,有了改正;野炮连、重迫击炮连,以及九师山炮连尚未试射,处于戒备状态。攻击腊山的战斗以敌人战场起义结束,炮兵团的3个连队在17日发生的事故和问题,虽然没有造成重大影响,父亲却牢牢记取了这些教训。
吴化文率部在战场起义,震动了济南守军,王耀武急忙将部队撤至城内和商埠固守。争夺商埠的战斗于20日18时开始。父亲指挥炮兵团和第八、第九师炮兵向前推进后,直接瞄准射击、破坏敌地堡和工事,压制敌人火力,支援三个步兵团以连续爆破开路,向西南卡子门、北卡子门、铁路工厂突击,突入商埠以后,步兵按照预定任务沿一、二、三、四马路攻击前进,向山东银行大楼和“绥靖”区司令部挺进。其间,根据西集团炮兵指挥所的命令,炮兵团野炮连掩护十三纵队攻击外城,于七里山增设观察所,请来一位老乡指明目标,向内城旧政府敌炮兵阵地进行射击;在敌炮兵阵地中弹后燃起火光后,又利用火光,再次修正射击目标,使敌炮无力还击。十三纵队随即发起进攻,很快攻占了外城,挺进内城。
商埠全部被我军占领后,炮兵团于22日将野炮阵地设在商埠的一个中学操场上,观察所设在山东银行大楼上,视界宽阔,可观察到弹着点;炮弹以汽车运输,供给量足,连续发射了1300发炮弹,以猛烈的炮火支援巷战,受到步兵好评。
二十二团于当日下午进攻大西门。这是敌人防御重点,使用坦克及主力部队固守,王耀武亲自督战。炮兵团野炮连从商埠的中学操场阵地上,以猛烈炮火压制敌省政府内的炮兵阵地。炮兵团的重迫击炮和八师的4门山炮,以及团属迫击炮共28门,组织成直接瞄准射击火炮群。山炮负责破坏地堡,迫击炮向城墙内及城门里射击,压制敌人的炮火和步兵反冲击,破坏了部分地堡,轰开了城墙缺口。
24日,炮兵团用山炮、九二步兵炮攻击敌第二“绥靖”区司令部时,炮兵团对大楼四周的火力点进行破坏射击,同时用迫击炮和火箭筒发射炸药对敌楼顶和纵深射击,压制了敌炮。步兵勇敢地冲进大楼,占领了“绥靖”区司令部,歼敌600余人,打了一个漂亮仗。
三纵炮兵团和师、团炮兵在战役中基本上发挥了火力拳头作用,完成了掩护步兵的攻城任务,父亲经受了第一次指挥炮兵的实战考验,受到纵队首长的肯定和步兵师、团领导的好评。炮兵团在战役中共发射野炮弹1550发,山炮弹172发,重迫击炮450发,是历次战役中发射炮弹数量最多的一次。
9月29日,中共中央给华东野战军发来贺电:“庆祝你们解放济南,歼敌10万的伟大胜利。你们这一勇猛果敢敏捷的行动,并争取了吴化文将军所率96军的起义,证明人民解放军的攻坚能力已大大提高,胜利影响已动摇了蒋介石反动军队的内部,这是两年多革命战争发展中给予敌人的最严重的打击之一。”
卢家唯一的全家福合影(1963年于沈阳)
附录:卢伟如生平
卢伟如(1920—1985),惠阳县新墟镇湾塘村人。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37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39年任中共惠阳县委宣传部长、组织部长。1942年起任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东江纵队第三大队政委、第五大队政委、第二支队支队长、江南指挥部指挥员兼第六团长。1946年12月起任第三野战军第三纵队第八师第二十三团副团长、纵队炮兵团团长。
建国后,历任志愿军炮七师副师长,第三炮兵学校训练部部长,炮兵科学技术研究院副院长,军委炮兵科研部副部长;军委炮兵司令部参谋长、副司令员,广州军区副政委等职。
卢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