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5日,是妈妈朱剑英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日。面对妈妈照片上慈祥的面容和明亮的双眼,往事桩桩件件浮现在我的眼前。
妈妈是江苏盱眙县人。19岁那年,为了抗日投笔从戎,参加了国民党五战区第十游击纵队政治部工作队,做抗日宣传。自从接触了工作队中的地下党员,看到新四军四支队英勇顽强抗击日寇,而国民党作风腐败,欺压百姓,她就主动积极靠拢党组织。在1939年11月,由我父亲吴谷泉和另一位同志介绍,她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当时,她们的主要工作是发展党的外围组织“中华民族先锋队”,为新四军部队挑选优秀青年参军。1940年2月,国民党与我党“摩擦”加剧,形势紧张。为保存革命力量,地方党组织通知工作队中已暴露的共产党员和“民先”队员撤退到新四军中去。到了撤退的那天晚上,我父亲和我母亲等未暴露的同志继续参加演出,掩护撤退。父亲那时是地下党的负责人,与上级是单线联系,一直未接到让他撤退通知。于是借出差机会找到新四军部队。回去后与我母亲朱剑英商量结婚,并借政治部调换主任的机会请婚假离开了国民党部队,于当年5月参加了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到了新四军部队后,父亲才知道他的领导已经牺牲了。1941年新四军第七师成立后,我父亲改做财经工作。1942年母亲则参加锄奸学习并在学习班工作,以后调和含地区公安局做办公室工作。
妈妈个子矮小,但有勇有谋,说话声音洪亮,快人快语,同志们亲切地称她“小钢炮”。过去我们一直不相信眼前矮小慈祥的妈妈会做锄奸工作,经常问她“你会打枪吗?敢枪毙犯人吗?”妈妈总是笑着做肯定的回答。妈妈给我们讲,有一次,她押着几个嫌疑人转移,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嫌疑人趁机都四散跑开了。她当时很着急,但也没办法。到了傍晚,跑掉的嫌疑人先后被群众扭送回来,一个也不少。每次说到这里,她都哈哈大笑,说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工作要靠人民群众啊!
妈妈组织观念很强,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我们在她生前多次提出要帮她整理回忆录,总是被她婉言拒绝。她说:“我们没做什么工作,不值得一提。很多比我们职务高的同志都不写回忆录,我也不写,何况有些事过了那么多年已经不容易说清楚了,还是不要说了。”其实妈妈除了在公安局工作外,还随爸爸在大成公司做过财经工作,在根据地国区部当过政治指导员。有一次发生管理员携款逃跑事件,部队家属队面临断粮境况,妈妈毫不犹豫地拿出从家里带出来的两枚金戒指,换成钱帮部队度过难关。记得改革开放后,由于经济搞活,市场上出现了一些农民拿鸡蛋换粮票的事。我跟妈妈商量也想用家里多余的粮票换一些鸡蛋,妈妈一直不同意,坚持不做违反国家规定的事情。以后粮票取消,我问她后不后悔?她说:“少吃几个鸡蛋有什么关系,一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自己是管理票证的工作,要自觉地遵守国家的规定。”
妈妈的群众观念很强,关心群众,平易近人。爸妈参加革命工作比较早,家里人口少,负担轻,但他们一直过着俭朴的生活。虽然家里就我一个儿子,他们对我也不娇惯,每月固定伙食费,很少给零花钱。我有时很好奇,他们的钱去了哪里?后来慢慢了解到,在粉碎“四人帮”以后,他们知道国家经济十分困难,经商量后毅然把单位补发的工资作为特殊党费上缴国家,得到商业部机关党委通报表扬,一时传为佳话。平时除不时接济亲戚外,单位里家庭人口多,或者家里遇到什么困难找他们借钱的,他们都给予帮助。改革开放以后,大家生活都好转了。有一段时间,到我家上门还钱的人络绎不绝,成为一景。我妈叫他们不要还了,他们说:“别看30元、50元是小数目,当时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别人我们也开不了口啊,这钱一定要还!”
1998年长江遭遇特大洪灾。妈妈除在单位捐了救灾款外,还组织我们全家人捐款资助一位考上医学院的湖北石首学生,使他完成大学本科学业,毕业后当上了一名儿科医生。
对待孙子、孙女,妈妈除要求他们努力学习外,在思想品德方面也严格要求。她经常对我说:“疼孩子不要疼在嘴上,要疼在心里。”单位里的同事问我怎么教育孩子听话,我就笑着说:“我妈是用共产党员的八条标准来要求他们,能不听话吗?”妈妈生前在单位被评为“商业部机关五好家庭”,我们都很珍惜这个荣誉。
妈妈终身热爱学习。参加革命前,她只读到初一。到新四军后,在繁忙的战斗空隙中努力向文化高的同志学习。她1942年2月调新四军七师政治部锄奸部训练班学习,由于政治品质好,学习努力,工作能力强,被留下来工作。1942年7月调皖江和含公安局做秘书工作。1945年10月随军北撤,和父亲吴谷泉分配在七师大成公司。1947年1月,妈妈调华东局财办党委干部科。1949年1月随父亲去山东济南贸易公司人事科。1949年6月参加接收上海华东国外贸易总公司工作。1950年5月被抽调到重庆西南区百货公司人事室。1955年2月调商业部中国文化用品总公司物价处。1958年1月下放到四川省广元县县委宣传部。1960年2月回北京,任中国纺织品总公司计划处副处长。1966年1月调商业部干部学校。文化大革命中下放五七干校,1975年8月任商业部干部局副处长。不管分配什么工作,妈妈都能很快适应工作并做出成绩,得到组织上和同事们的一致赞扬。这完全得益于妈妈以身作则、勤奋好学,善于和群众打成一片。有熟悉她的老同志见面还喊她“小钢炮”,她也笑着答应。
1982年10月离休后,她每天晨练回来,就戴上老花镜或拿着放大镜看书,并鼓励我爱人参加新四军研究会的编书工作。有一阵她身体特别不好,我爱人征求她意见,想退出研究会的工作。但是妈妈不同意,嘱咐她要坚持参加编书,为宣传新四军铁军精神尽一份责任。
我18岁那年,妈妈送我到部队院校上学,叮嘱我要努力学习,为国防建设掌握真本领。我做到了,以优良的学习成绩毕业。但我妈很快发现我只钻研业务,不重视政治学习,就批评我,鼓励我积极入党。后来我入了党,还担任单位的党务工作,妈妈才满意地笑了。以后我调到北京,在新的工作单位工作,多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直到退休。
妈妈在84岁差两个月时离开了我们,到今年已经16年了。我们全家都很怀念她!她的乐观坚定的革命精神,对党对人民的无限忠诚,永远记在我们全家人的心中。我们都自觉地维护妈妈的荣誉,包括两个孩子,在单位里都努力学习,认真工作,尊重领导,团结群众,清廉俭朴,乐于助人,没有辜负妈妈的希望!妈妈,我们永远怀念您!
吴光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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