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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前的绝地反击,山中里反击战 ——记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的一个经典战例

  • 时间:   2021-08-06      
  • 作者:   邵小兵      
  • 来源:   北京新四军研究会二师分会     
  • 浏览人数:  2023

1984年12月的北京:朔风凛冽,冰天雪地,寒气袭人。在解放军301总医院一间病房里,却是温情四溢,暖意浓浓。此时,原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时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韩先楚同志,专程来看望因病住院的梁兴初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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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期间的梁兴初司令     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


    老战友相见,分外高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他们除了谈论病情外,军人的话题还是与战争有关,当说到抗美援朝战争时,韩先楚话锋一转:“四次战役,你们三十八军一个团,打垮了美军一个团,真是不简单,让人佩服。咳!可是在东线,我们六七个团打美国人的一个多团,还没打下来,造成了不小的伤亡。”韩先楚感叹道。“你说的是山中里那一仗吧,打的还行……”梁兴初谦虚的摆了摆手。


让两位年过七旬的著名战将对时隔30年多年还念念不忘的那场战斗,史称:山中里反击战。它发生在1951年2月4日(除夕前一天),是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中,三十八军在特别困难的情况下,一次十分出色的绝地反击,它也是四次战役中西线我军在全面防御的情况下,唯一一次团级规模的反击(进攻)战斗,在三十八军军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中非常经典战例。三十八军(一纵)在国内战争年代,以打进攻战和攻坚战著称,是四野部队中无比锋利的钢刀之一。

但在抗美援朝时期,给人的感觉:防御战多于进攻战,几次著名之战,几乎都与防御战有关,如:飞虎山、三所里、龙源里、松骨峰和第四次战役汉江南岸的战斗等。其实三十八军入朝作战中进攻战斗打得也很漂亮,如:德川进攻战斗,全歼韩军第七师;戛日岭、阳站突击战,痛打土耳其旅;三次战役七峰山追歼战和白马山攻坚战等等。但似乎名气和影响与防御战相比,差点意思。

但山中里反击战不同,它让憋了很久、渴望以进攻战斗消灭敌人的官兵们实实在在出了口恶气;也让处于困难时期的三十八军打出了进攻战斗歼强敌的风采,彰显了三十八军攻守兼备的全能美名。国防大学和军事科学院,将此战作为重点研究课题;陆军指挥学院在战例选编教材中写到:此战,我军一个团对美军一个团,兵力对比1:1,敌我双方总体呈对攻态势,而且是敌强我弱,结果是我军大胜敌军。

下面简单回顾这次战斗的基本情况:抗美援朝四次战役开始后,敌人对三十八军防御阵地进行了疯狂进攻,一个星期下来,损兵折将毫无进展。三十八军一一三师的对面之敌是美军第二十四步兵师。美步兵第二十四师经李奇微调理后,的确长进不小。他们也开始学着志愿军的拿手绝活一一穿插迂回。

先介绍一下这个美军第二十四步兵师:该师外号“胜利师”或者“夏威夷师”。二战时,该师最有名的一战是莱特湾登陆作战,表现的尤为出色。同时,这个师也是投入朝鲜战争最早的地面部队,但也是损失最惨重的部队之一。在大田战役中,被朝鲜人民军消灭了一多半,所辖的第五团几乎被全歼,当时的师长迪安少将被俘,他也成为了朝鲜战争中美军被俘的最高指挥官。后来该师进行了重新整合,战斗力有所恢复,但还是因为作战不力和指挥欠缺,接替迪安少将不足半年的约翰·丘奇少将被李奇微撤掉,换上了比较年轻的小布莱克希尔·布赖恩少将接任第二十四师师长。这个新师长一上任,豪气冲天,准备露个大脸,出个头彩,打一个胜仗回报李奇微对他的信任和恩赐。不过,在向防守的我军猛攻了一周时间,被打的灰头土脸,伤亡惨重,没什么进展。他现在想出奇兵,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得个

大勋章。

2月3日夜,美步兵第二十四师第十九团,利用扬子山东北地形略为平坦和我与友军的结合部,乘着夜暗悄悄由洗月里插入三十八军侧后近六公里,并于次日拂晓占领了山中里东北400高地一线,与三十八军侦察支队打成一团,形成对峙局面。

侦察支队不敢怠慢,马上向军里报告。

梁兴初刚接到侦察支队的报告,又接到一一三师政委于敬山的电话,说发现一支美军部队从洗月里沿南汉江间隙向一一三师阵地侧后迂回,炮弹都打到师指挥所了……

“他娘的,这显然是想前后夹击,把咱们逼过汉江以北”。梁军长狠狠地骂道。

骂归骂,还不得不承认人家手下得很是地方。如果不赶紧解决他们,不仅一一三师部队将受到侧翼打击,中朝军队整个汉江南岸滩头阵地也将受到严重威胁,更严重的是,我东西两线将被敌割裂开。

务必不惜代价将这股敌人反击下去。梁兴初心里已经有了决心。

此时,三十八军的情况并不乐观,几个战役下来部队减员不小,军政委刘西元因车祸住院治疗,副军长江拥辉带着3个师长和9个步兵团长回国学习,部队由政工干部负责,前边的防御战打的非常激烈、残酷,部队伤亡急剧增加,是三十八军入朝以来最为艰苦和困难时期。

梁兴初与管松涛参谋长和吴岱主任等简单商议后决定:命令一一三师与军侦察支队配合,一天之内必须把山中里这伙敌人解决掉,绝不能让敌人在我侧后揳下钉子,要趁敌人立足未稳,实施反击。军里的命令下达到一一三师,于敬山政委和刘海清副师长研究决定:让担任师预备队的三三八团完成这个特别艰巨任务,坚决干掉迂回到我侧后的敌人!刘海清亲自给三三八团政委邢泽打电话:“敌人约有一个团,已经迂回到师指左后的山中里一带,你们立即行动,把敌人打回去!”“晚上去?”邢泽问。“不,白天,立即行动,不要怕飞机,现在敌人不摸我们的底,又立足未稳,你们要抓住战机,大胆行动,定能出奇制胜。”刘海清继续补充和鼓动说。“明白,我们马上布置,坚决消灭敌人。”邢泽坚定的回答。

邢泽,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八路,打仗与他做政治工作一样出色,是三十八军军政兼优的典型人物。师首长的电话,使他感到了情况紧急、非同小可,敌人是1个团,咱们也是1个团,而且经前几次战役的损失,部队减员近1/3,上级要求一天内消灭敌人,困难实在是不小。邢泽政委和副团长谢春林、参谋长胡光对着地图认真研究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前顶后堵,两面夹击,围歼该敌。

军和师的首长对三三八团的作战方案很满意。军师首长强调:要发扬我军勇猛顽强的作风,靠上去,插进去,断敌退路,近战歼敌,争取速战速决。同时命令:三三九团3个连以积极的战斗行动配合三三八团作战,一一四师以炮火支援。为保证一一三师师指挥所的安全,刘海清命令师侦察连和警卫连前出,占领胜德站以东阵地。

三三八团这支红军部队,是三十八军顶尖主力团之一,该团除善打硬仗恶仗外,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机动速度极快,连续战斗的作风十分突出。二次战役抢占三所里就是该团的杰作。山中里反击战,如果分解开讲,应该是两个主要战场。一个是围歼美二十四师第十九团第三营的山中里战场,另一个阻敌解围救援的133和141高地战场。

由谢春林副团长带领九连和二营向山中里飞奔而去。大白天,敌人的飞机很猖獗。我参战的几个连全部按战斗小组分散前进,冒着敌人飞机的扫射轰炸,于黄昏占领295高地一线,把敌人顶住粘牢。

天刚一见黑,参谋长胡光率领一营、三营(欠九连)和团警卫连踏着厚厚的积雪沿汉江南岸之上心里、屏山里、松山里,向花阳里快速迂回,迅猛插入敌后,夺取133和141高地,断敌退路,阻敌增援,而后根据情况,协同二营(含九连)围歼山中里之敌。

深夜时分,团指挥所进至新兴里,邢泽政委坐阵指挥。

午夜1时,3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乒乒乓乓的枪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陡然响起。我迂回部队经过激战,打垮了守在这两个高地的敌人约1个营。战斗中,有的连队在战斗减员非常严重的情况下,连缩编成排,排编成一个班继续战斗。经血战,终于在5时许先后占领了133和141高地,切断了盘踞在山中里一带的敌人退路。

瓮中捉鳖的态势基本达成。

邢政委将战况电话报到师里,师指挥所一片欢腾。一夜无眠,密切关注战局的梁兴初、管松涛、吴岱等首长更是喜上眉梢,齐声叫好。

山中里之敌先头营在后路被切断的情况下,极度恐慌,急呼救援,并企图突围逃跑。我正面进攻的二营和九连,发扬了勇猛的战斗作风,紧紧咬住敌人不松口。

现在的形势很有意思,敌我互相渗透,搅在一起,谁能消灭谁就看谁能硬过最后几分钟。133和141高地位于敌人进入山中里的通道口,如同两扇门,谁占领了它,将彻底关闭山中里被围敌人逃跑撤退之路,也是阻敌增援的必守之地,位置特别重要。

天刚亮,敌人就开始攻击,攻了几次未果。上午雾气散去后,10时装备优良的敌人向141、133高地猛扑。10多架飞机,几十辆坦克掩护1个营的步兵发起了10多次冲击,均被我打退。战到下午1时,包围圈里的敌人放弃阵地夺路后撤,解围的敌人不惜代价的疯狂冲锋。战局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老胡,马上发起攻击,贴上敌人,快!”

邢泽把决心传递给参谋长胡光。

胡参谋长一挽袖子,提着驳壳枪亲自带着部队由外向里冲了上去,各路攻击部队向山中里被围的敌人发起了总攻击。

这时天上的敌人飞机增加到20多架,拼命向133和141高地和我围歼部队扫射轰炸,敌地面炮兵也反复对我各阵地进行狂轰滥炸。企图杀开一条血路,接应敌人逃出虎口。

被围之敌也很顽强,向山中里侧后的制高点303高地拚命冲锋,妄想夺路而逃。在该高地阻击的3连1个排死战不退,最后全部牺牲。危急时刻,一营长郭贵富亲率营部通信班勇敢冲杀,同二连一起夺回了失守的303高地,彻底粉碎了敌人突围企图。与此同时,我三营和警卫连不畏艰险,承担重大牺牲,死死顶住救援的敌人……

这当口,一条山沟里都是举着手榴弹和端着刺刀用蹩脚的英语喊着“缴枪不杀”的志愿军战士,他们和狼狈窜逃的美国鬼子白刃相搏打成一团。但凡仗一打到这份上,美国兵一般折腾不了几下。

经18个小时的激战,黄昏前,战斗结束。

虽然敌人也逃走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都被解决了,在我包围圈内,敌弃尸409具,被俘37人。在我阻击阵地前,敌人也付出了几百人的伤亡代价。三三八团也有近四百名官兵负伤或牺牲。

在山中里到洗月里10余里长的山沟里、高地上,到处都狼藉着美国鬼子的尸体、武器、坦克和车辆。

还有密密麻麻的弹坑和在燃烧着的凝固汽油弹。

那么多的敌人尸体没法处理,军里让俘虏用电台通知美方派飞机来运走,并保证飞机的安全。

2月6日,收尸的敌人来了。在我们的枪炮底下,在战士们如喷怒火的目光中,他们也真乖巧,举着白旗,戴着红十字标志,扛着担架,头也不敢抬,六七架直升机来来回回运了一上午才运完。有的战士想冲上去弄几架直升机过来,被干部制止了。

一直看着敌人运尸体的邢泽接到三营营长魏长城的电话:

“政委,我让人给团首长送美国罐头和酒,给你们拜年啦!”“拜年?”“今天是春节嘛!”邢泽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多搞点过来,我给军师首长送过去,让他们也尝尝美国人给我们的春节大礼!”邢泽自豪的说。

山中里反击战的胜利,将美二十四师疯狂进攻的嚣张气焰打了下去。2月5日,敌人全部撤离了洗月里地区。此战,彻底粉碎了敌人割裂我东西两线的企图,为横城反击战的胜利解除了后顾之忧。同时,也确保了我汉江南岸防御体系的稳定,意义十分重大。美军而后对三十八军的进攻,再也不敢玩弄渗透攻击,侧后迂回突袭的伎俩了,也只好采取正面强攻的手段了。

志愿军司令部、政治部也在2月6日春节这天,通报表扬一一三师,电文指出:一一三师这种顽强守备,机动勇猛的反击,值得各部学习……。同时,军和师也通令嘉奖了三三八团,并表彰了有功的单位和个人。

有人说:三三八团的特征太突出了一一凡在这支英雄的部队待过的人都经历过著名的“两哭”:

新兵进来时哭,老兵离开时哭!

经历过这“两哭”的,都是真正的爷们儿。


二师分会 邵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