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赵金珠,1921年生于上海浦东一个工人家庭。由于家里穷,14岁的她就到工厂打工挣钱。那时她白天打工,晚上读夜校。八一三淞沪战争爆发后,由于她家在战区,所以全家逃难到上海外国租界地区,在中国红十字会办的“明得难民所”住下。
在“明得难民所”,认识了英志西、张培勇、施有文等进步人士。他们给赵金珠讲抗日道理,使她懂得了为什么要抗日。在他们动员下,赵金珠参加了工作,在收容所做卫生工作,组织儿童学习拉丁文,还做一些妇女工作。在英志西等同志帮助和实际工作锻炼下,赵金珠勇敢坚定地下决心要为祖国献身,要求到新四军去,参加艰苦的抗日工作。她参加革命队伍的请求被批准了。
1938年8月13日,她和一起报名参军的施有文、杨凤珍、潘银秋等人乘轮船离开上海到温州。住下之后,她们与另一批女游击队员一起穿上了新四军军装,赵金珠非常高兴,抗日的愿望达到了。随后她们到新四军军部教导队学习了6个月。毕业后分到新四军江南指挥部一支队政治部民运科开展民运工作。
1939年,一支队到苏北后改编为苏北新四军指挥部。由于赵金珠参军前干过卫生工作,又被调到军医处集训6个月,毕业后一直做医务工作。开始时给军部卫生处处长崔义田做助手,协助他手术,后来就单独处理伤病员。在工作中赵金珠任劳任怨,表现出色,于194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结婚是人生大事,但那时的她们没有一点浪漫。妈妈调到三师后,很多从长征过来的老干部已经到了结婚年龄,于是有了“二八五团”的结婚条件:28岁以上、5年以上军龄、团以上干部。当时符合条件的干部不少,但女同志少。像妈妈那样年龄较小的女兵,更不会去找对象。为了稳定军心,上级领导做了大量工作,刘少奇同志在女兵大会上作报告,动员她们与老干部结婚。介绍说老干部都是战斗英雄,觉悟高。还说和老干部结婚后有勤务兵,有马骑等等。会下,赵金珠他们还笑话首长,怎么这样讲话,反正自己不会找老头结婚(其实那些干部也就30岁左右,但她们觉得老罢了)。看过“激情燃烧的岁月”吗?爸妈的结合与电视剧情节太像了。
爸爸罗龙生当时去后方医院视察工作(可能是上级故意安排的相亲)。在医院会议室坐着一批女医护人员,爸爸从窗口望过去挑选了妈妈。院领导把妈妈叫出来去办公室与我爸见面,并让妈妈嫁给我爸,妈妈当然不愿意,拒绝了我爸,爸爸只好返回前线。
半年后,我爸又去后方视察,还是选中了我妈。妈妈自然还是不愿意,这时领导就出面做工作,说: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等等,反正是你必须答应。妈妈说,当时人的思想也简单,领导让你干啥你就必须干啥。于是,1942年爸妈在组织的安排下结了婚。由于妈妈是上海大城市工人家庭出身,所以在当时影响挺大的。以致几十年后,妈妈带我大哥去301医院看望病重的黄克诚同志,告诉黄老自己是罗龙生的爱人,黄老说:“知道,你是工人阶级,老罗找了你还是挺出名的。”
婚后,爸妈一直随三师转战。1942~1945年妈妈任三师军工部卫生所所长,1945年~1946年任华中军区军工部卫生所所长。期间,1943年大哥出生,1944年二哥出生。当时战争环境异常艰苦,行军时就把两个孩子放在竹篓里,跨在马背上,在孩子手里放一张煎饼或野菜团子,叮嘱他们不要出声。过封锁区时妈妈心里很紧张,生怕孩子会发出声音,影响整个部队的安全,好在两个孩子也老实,像知道危险似的,真的一声不吭,终于顺利通过封锁区,妈妈才松了一口气。1946年妈妈又怀孕了,为了工作,她就想把孩子打掉,想了很多办法,骑马奔跑、吃药、勒肚子,但是都没有打下来。后来爸爸说算了吧,都是革命的种子,养着吧。
1948年,妈妈被调到第三野战军军需部被服厂卫生所任所长。1952~1953年任总后绥芬河兵站卫生所所长。战争年代的女兵,要行军打仗,又要处理伤病员,还要照顾孩子,万分辛苦。妈妈是卫生所所长,还要考虑伤员的转移安置、人员药品器械的调动,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记得上世纪60年代中,中央号召大家到江河湖海去游泳,妈妈开始教我们游泳。我当时问她,怎么学会游泳的?她说,在南方行军时经常会有河流挡路,不会游怎么行。当时是会游泳的教不会游的,大家就临时抱佛脚跟着学,拼着命手脚并用就游过去了,不拼命游就得死。所以那时的军人,是在行军打仗的过程中,学会了打枪、骑马、游泳。
1953年,妈妈响应号召离开军队,调到中直机关工作,之后又多次调动工作,都是无怨无悔。1961年我国发现了大庆油田,中央组织全国去支援大庆。妈妈响应号召,只身去了大庆。在新成立的安达市立医院,当人事科长。直到1964年,调到哈尔滨市卫生工作者协会任秘书长。1968~1971年,在哈尔滨市“五七”干校“斗批改”学习班接受审查。1971年5月审查结束,调哈尔滨市第二医院革委会。1979年任哈尔滨市第二医院顾问。1984年离休(司局级待遇)。
离休后,妈妈仍十分关心新四军旧址的建设情况,得知盐城筹建新四军纪念馆,决定捐赠和爸爸在战争年代存留的纪念物品,她说要让更多人了解这段斗争历史。她有很重的糖尿病和冠心病,但还积极参加老干部合唱团的活动。1996年10月15日,75岁的妈妈因病逝世。
罗春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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