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卢振华,原名卢文友,祖籍广东梅县。1927年出生于马来亚,后侨居泰国南部。1940年回国,1946年8月参加新四军,历任战士、宣传员、文化教员、文工队分队长。1949年底调入空军航校学习机务专业,历任特设主任、机务主任、工程机务部长,雷达、飞机制造总厂军代表、军械库主任等职。在战争年代曾三次战伤,两次工伤,参加过数十次战役。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四等功三次。
一、海外游子的爱国情怀
1927年农历五月初六,我出生在马来亚吉亚打州马坑镇祖父的一个橡胶园里。还在襁褓中时,父亲就带全家到泰国边境一个小县城——勿洞,申请开辟荒山,把马来亚种植橡胶树的技术带到泰国去。
父亲非常重视华文教育,建了一所华文学校,从中国请了私塾老师到学校教学,当地的华人子弟都在那儿读书。中国从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侵华脚步加快,入侵上海,还不断吞噬华北。这些情况在海外的华人当中引起非常强烈的反响,各地开展了抗日游行、抵制日货运动。
父亲不愿意我读泰文,七七事变前,就让我回到马来亚槟城去读中文。我在槟城读的是华文学校,这个学校的教师非常爱国,我从三年级读到五年级。七七事变后中国山河沦陷,对我们是很大的冲击。当时周恩来同志作为国民革命军事委员会的政治部副部长,组织许多人到海外进行抗日宣传,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他派武汉合唱团到马来亚演出,看演出的人都很受触动,尽己所能捐钱捐物。很多人在现场就将身上带着的项链、戒指、耳环都捐献了,筹集来的钱全捐献给祖国去打日本鬼子。由于从小受到中华民族的传统教育,我萌生了报效祖国的责任感。
我清楚地记得,当我要回中国的头天晚上,妈妈很舍不得我走,煮一顿咖喱饭给我吃。叫我的小名说,文友啊,你回中国去很苦啊,你那么小的年纪能受得了吗?我那时只有13岁。我说,妈妈,我再苦总比中国人让日本人烧杀抢掠要好得多。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是中国人,我的每一滴血都要流到国土上。几十年以后,弟弟写信告诉我,妈妈经常念叨这句话。
1940年12月16日,我和舅父一起在槟城上船,一路艰辛奔波, 1941年的1月5号,总算返回祖国,回到了我的老家广东梅县。
二、受骗、被抓丁三进国民党军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我的一切经济来源都断了,失学回到农村老家种农田,学放木排、烧炭,生活很困难。我想还是出去找事做吧,给家里省一个人的口粮。
1943年10月,我只身到梅县县城去寻找工作,结果被国民党抓了壮丁。1944年元旦,我在国民党军队中被人陷害关了禁闭。由于目睹国民党兵欺负和残害老百姓,不想再在这样的军队服役,一天寻机逃跑了。
1944年8月的一天,伪保长带人来抓逃兵,将我送到韶关,关在曲江县看守所。后来又被送到十二集团军军法处看守所,在那关了一个多月,然后交军事法庭审判,判我五年徒刑。之后我又逃跑,又被抓。
1946年7月,解放战争已经爆发,国民党准备把新四军从苏北赶出去。8月15日,我们接到命令要过江朝如皋的方向走,去“围剿”新四军。日本投降了,又要打内战,我想不通。于是,下决心要离开国民党军。
1947年8月苏中七战七捷的第七仗开始了,仗打得很激烈。我认为是逃跑的好机会,在玉米地里躲了两天后,遇到一个伤兵,我就跟他商量,让他说,我是送他去后方治疗的。没想到在路上,我们遇见新四军二师五旅部队,他们动员我说,你留下,在我们这儿干吧。当时我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部队,就没吭气。结果一个排长(他是从国民党七军俘虏过来的)开导我,你啊不能走了,不然出去随时会被抓去继续打仗,为国民党卖命,不值得。参加新四军可以为人民当兵打仗。后来看到这支部队官兵平等,战斗间隙排长主动给战士理发,关心、爱护战士,我思量了一下,决心留下来参加新四军。于是,在1946年8月底,我留在了新四军二师五旅十四团三营机炮连,开始了我的革命生涯。
回想这三年里,我三进三出国民党部队,除有一个多月接受军事训练,增加了一些军事常识,其他就是卖苦力、体罚、军法从事、拘押、坐牢。不平等、不民主的官兵关系。和人民军队相比,使我深切地感受到两种社会两个世界,两个军队两重天,从而有了人生感悟,较快地接受了新事物,有了正确的信仰。
三、参加新四军经受战火考验
参加新四军后,我们五旅去攻打海安。当时国民党的七十四师协助原驻淮南的国民党军向东进攻淮阴,南边有国民党的整编二十五师、八十三师沿着运河向北攻击淮阴。淮阴当时是华中军区司令部的所在地,形势十分危急。我们攻打了两天海安,没有打下来,接到命令部队立即撤下来,转到东台,参加保卫淮阴之战。
在淮阴作战时,我负伤下来,要到医院去疗伤,因为战乱找不到收容站,我又乘船原路返回东台。路过华中军区特务团的时候,他们说,反正你伤也不重,我们这儿有卫生员,你就留下来吧。这样,我就到了华中军区的特务团二营五连当战士。特务团实际就是华中野战军司令部警卫团,担任机关警卫任务,另外哪里急需,就把这个团拉去增援。
在特务团期间,我参加了1946年9月底第一次守卫涟水的战斗,我军消灭了国民党军9000多人。第一次守涟水战斗结束,国民党七十四师把部队撤回到淮阴。在这个空档期,军区派我们特务团驻守涟水。此时已是10月初,敌人的死尸没有人收,都在河滩上,白天看着黑压压一片,入夜就听到许多禽鸟争食的吵叫声,整条河都是,叽里呱啦的乱叫。我那时候年轻,加上在家时常听老人讲些“野鬼冤魂”的故事,轮到我站岗时,想起就有些害怕,特别是害怕敌人过来摸哨。一天半夜,轮到我站岗,看到有动静以为是摸哨的,立即开枪,枪声将连里排长、连长都惊醒了,以为有什么敌情,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只猪,虚惊一场。指导员对我说,你是警惕有余,沉着不足啊,接受教训继续站岗。指导员的两句话,对我这个新兵来说,既是批评,又提出问题的症结。它体现了我军政治工作说服、教育的原则,是当时连队的政治生活、官兵关系的真实写照。我想,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国民党部队,后果不知如何呀。
四、莱芜战役中负伤
经过解放战争的苏中、宿北、鲁南战役以后,国民党的部队由全面进攻改为重点进攻。当时我华东部队的指挥中心在临沂,国民党想采取南北夹击的办法把华东部队消灭在鲁中南。这时华东野战军的战役指挥员是粟裕,他根据战况判断,决定放弃南路打北路。我们的部队当时驻在郯城,接到命令向北行动,部队一律轻装急行军。
1947年2月13号出发,正好下雪,一路都是冰天雪地。我们三四天走了两三百公里,到达莱芜地区。当时天还没亮,立即赶筑工事。下午三点左右接到命令,莱芜战役开始了。国民党济南剿匪指挥部的副司令李仙洲,统一指挥四十六军、七十三军、十二军,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钻进了我们的大包围圈。十二军三个师从青州方向过来,第一个师刚出青州,就被我们九纵、八纵一天内消灭了。
这次战役,消灭了国民党7个师,抓了他一个副司令,2月23日战斗结束。我在这次战斗中负伤,战斗一结束住进了医院。
此次战斗中,我们部队要对付的是四十六军,广西部队,两广人多。我是广东人,会讲广东话,就被派去当政治战士,到前线去喊话,动摇敌人的军心。我们三点多钟接到命令,轻装跑步将近30公里,来到一个山脚下。山顶上是国民党的四十六军。天一黑,我们部队就发起进攻,大家往上冲,我冲在最前头,边冲边喊话。
我们冲到山顶后发现,对面那座山上敌人架了机枪往这边扫射。我冲上山的时候,突然感觉脚好像叫人家拽了一下,是一发子弹把我腿打穿了,鲜血直流。我随战友们一起攻到敌人的临时碉堡前,隐蔽在梯田的田埂底下。碉堡里的国民党兵扔出好多手榴弹,我一边喊话一边将丢出来的手榴弹抓起来往山下甩。最后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同班的战士拿来一个急救包给我包扎伤口,突然一枚手榴弹在我身边不远处爆炸了,又是两大块弹片分别从我大腿和小腿插进去。这次伤口很深,完全走不了,我就在原地喊话。当时,我眼睁睁看着我们同班的三个战士,史开初、叶天(江西人)、邓涛(湖南人)牺牲了。
五、住院时心系战场
战斗结束后担架队把我抬下去,送到野战第五医院立即手术。我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开刀的部分都恢复了,只有一个伤口,皮肤始终没长拢。当时孟良崮战役打响了,正好我所在的部队从医院经过,我就着急出院,返回部队。回去后伤口还流血水,指导员又把我送回医院,这次是到华东第八野战医院。医生比较胆大,在我伤口处擦一点碘酒,拿剪子把那块腐肉咔嚓一刀剪掉,再上一点消炎粉包扎起来,结果伤口还真愈合了。
我在第八医院住院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为此我还立了功。当时国民党第七十四师受伤的俘虏兵好多也被送到这个医院,他们许多人不服气,认为共产党算什么部队,打的是滑头仗,如果是正面摆开打,肯定你们要输。我是有资格教育他们的,因为我了解国民党部队。我就说,不要傻了,你们从本质上就错了。我就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他们讲道理,产生了一定效果。但也有些顽固分子,思想没有转过来。当时国民党的侦察机成天飞,每天午后,我发现有几个七十四师的兵,拿着小镜子,跑到外面晒太阳,不时往飞过的侦察机上照。等这些侦察机飞走后,国民党轰炸机就来我们附近扔炸弹。我把这个情况报告给队长,说这几个兵可能有问题。医院就派人注意这几个人,发现还真的有问题,把他们押送到保卫部门去处理了。
我在八院住到伤口恢复好后,就被送到商河县的荣军学校,在那住了三个月。伤员们康复后想回部队,荣军学校就组织了二三百人的荣归营,从渤海军区经过高唐、聊城,再过黄河,到鲁西南那儿等了几天。正巧我们的部队从确山,平汉线移到鲁西南,我们就又回到了四纵。四纵有一个特务营,营里都是老同志、残废军人,部队不忍心把这些同志分到战斗部队,就留在纵队部,把原来特务营和我们荣归营合起来编成四纵特务团。1947年的12月,我回四纵后就到特务团二营营部当宣传员,也算开始当干部了。宣传员的任务是写快报,哪一个野战军在哪打了仗,部队通知下来了,我就赶紧写稿发给各个连去宣传。还有个任务就是行军时负责找向导,当时我找的向导算是最多的。
1948年初,我们在濮阳地区进行了新式整军运动,经过我军宗旨的学习,部队的军政素质有了很大进步。入夏过黄河,部队参加豫东战役,攻克了开封,消灭了区寿年兵团,打残了黄百韬,取得了空前的胜利。期间,我被飞机炸弹炸倒的房屋压伤,但不严重。那时思想觉悟高,认为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而没有声张。
六、血战淮海
淮海战役之前上级部署准备攻济打援。进攻济南的是其他部队,我们的任务是打援,其位置在徐州的西北面,金乡鱼台这个地方。我们修筑了工事守备,结果国民党没敢来增援,于是仗没有打成。
济南战役结束后,解放军部队的战斗力增强了,解放区的面积、部队的活动范围都大了很多,走到哪儿都是解放区,后方人民的积极性也调动起来了。我们接到命令穿过微山湖,到兖州去休整。微山湖的面积很宽,底下都是水草,我们始终是在齐肚脐深的水里行军,这是从来没遇到过的。向导带着我们走了一整夜才走过水网地带,过了济宁,就到了兖州。这时我从四纵的特务团二营调到十二师三十六团二营。我们连住在一个天主教堂里,一住下来就按政治处的要求,开展宣传群众、组织群众的工作。
兖州整训到11月初,我们又接到新任务,向东南行进。走了三天三夜,11月6日半夜,淮海战役打响。那天晚上副营长带着我(我当时在五连当文化教员),进了运河东面一个村庄。我们营进村西头,国民党黄百韬的部队在村东头(他们本来住在新安镇,后接到命令要撤到运河以西向徐州靠拢),双方进到村中间一问,口令不对就开打。一打,敌人就到处逃窜。我们冲过去,国民党兵全部退却,我们就沿着运河向南追。
当时,我的任务有三项,一是带一个担架排,运送伤员;二是带司务长和炊事班,做饭,往前送,将连队的背包集中起来,统一运到村庄保管;三是将俘虏的国民党兵中,不能补充进部队的人员往后送。
我们部队从铁路桥过了运河,就一路向前打,一个晚上占一两个村庄,没有停。但白天一般不打,因为白天敌人飞机轰炸,炮火比较猛烈,因此都是晚上战斗。部队占领了村庄,白天我就带着炊事班做饭、送饭,战斗部队将在村庄抓到的俘虏就交给我往后送,我从中选几个身强力壮的补充到担架排里去。一天半夜,来了一个通知,说把我调到师部去,要求天亮前赶到师政治部报到。接到通知后,我到前沿阵地去报告我们的代理连长,他说知道这个事,你去吧。我顺便问他,连里还有多少人?他说,包括你在内,一共还有13人。自从在运河东那天晚上开始打仗,连里是155个人,现在牺牲了60几个,负伤了70几个,现在还是6个班。我把老一点的通信员、炊事员统统都补到班里去当正副班长,现在这六个班,正副班长还是战前的,其他人就是帽子换了,衣服都没有换,全部是即俘即补,仍然坚持战斗,因为战斗任务还没有结束!
我们指导员姓徐,是苏北东台县一个乡的支部书记,他是在濮阳三查三整时,带了一大批苏北的青年参军补充到部队的。在那一场战斗中他牺牲了。当时我们连只剩下一排长代理连长,二排长牺牲了,三排长调到其他部队,因为别的部队伤亡比我们还大。我们就是一个代理连长,带着一个连在那儿坚持战斗。
七、在文工队入党
离开阵地,我即赶去师政治部,因为那个村庄靠北,在运河边,大概有七八公里。我一路走、一路问,沿途看到都是送伤兵的、押俘虏的……走到师政治部天都亮了,宣传科长姚鼐接待我。他说,我们现在接收了两个国民党的文工团,一个是唱京戏的,一个是演话剧的,编成一个文工队,这些艺术家、学生,没人能管,你们有一点文化,是文化教员,一个团抽两个负责领导和改造他们,为我们部队服务。
文工队正式组建后,我们先组织他们学习,对他们进行教育,使他们转变观念。作风一下很难改,他们都是些文人,话剧团的演员年纪都很大了,感觉有点像父亲的年龄,演京剧的也比较老,我们主要先解决他们思想认识上的问题。
参加革命后,我多次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但因为有海外关系,一直没有被接受。如今我是文工队分队长,文工队部分同志是从国民党剧团里过来的,我就以身作则、言传身教,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使他们很快融入到革命队伍里来。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参加抗美援朝,在朝鲜战场都表现得很不错,我感觉我的影响力起了一定作用。文工队的人都有文化,我们队长在香港出生,中山大学毕业,文化程度比较高,也比较有水平,他知道华人出外谋生,绝大多数是穷苦人,比较理解我的家庭出身。加上我在文工队表现确实不错,又经受住了解放战争战火的考验,因此在文工队不到半年,我就被吸收入党了。
八、目睹淮海战役国民党的狼狈相
1948年11月22日,国民党的黄百韬兵团被消灭了,我们部队住下来整训,补充兵员。大约一个星期后,徐州的杜聿明就动摇了,11月29日,带着三个兵团和他所谓的剿总司令部,约40多万人开始撤退,我们30号追击从徐州逃跑的国民党三个兵团。后来杜聿明带着三个兵团走到了永城,他选择的路线是向西南逃,想跟黄维的部队会合。但是他没有想到我们部队的士气非常高,指到哪里打到哪里,很快就把这三四十万人分割包围在永城陈官庄为中心的一块儿地方。东西约有十多公里,南北大概也有十多公里。黄维兵团离这只有六七十公里,二野的部队担负阻击任务,挡住了黄维兵团。华东部队又抽了五个纵队与二野一起消灭黄维兵团。这就是淮海战役的第二阶段,主要是刘邓部队打的,华东部队派了五个纵队去协助,前后打了二十多天,消灭了黄维兵团。对被包围的杜聿明部,中央军委通知,围而不打,给国民党傅作义一个幻想,围而不歼。这段时间大概有一个多月,天下着很大的雪。
国民党几十万人被围在那么一个小地方,没有什么工事,也没有吃的,因为天冷,很多老百姓的衣服都被国民党军脱去,只留下短裤、背心,大雪天,冻的直哆嗦。当时我们文工队也被派到前线的各个部队,遇见出来的人哭哭啼啼下跪,我们就把国民党空投包装食物的麻包发给他们,很多年轻的女孩也是用麻包一裹。当时国民党要脱老百姓的衣服,我是亲眼看到的,拿着枪逼着让脱,简直太没人性了。
淮海战役第二阶段结束以后,国民党的部队中,杜聿明三个兵团被包围在里头,孙元良兵团基本上被消灭了。到1949年的1月6日,北京和平谈判已经有了眉目,这个时候发动淮海战役的第三阶段。从1月6日早上开始,到1月10日早上结束。打了三天三夜,国民党杜聿明带的三个兵团全部在陈官庄被我们消灭了,总数大概接近30万。加上黄维的12万、黄百韬的12万,加起来就是55万5千人,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当时我所在的四纵,在淮海战役中消灭国民党部队72800多人,其消灭敌人的人数是我们四纵部队的两倍多。不但如此,还俘虏了杜聿明,7万多人里有44位将军。
淮海战役结束后,我们部队就向南挺进。1949年2月1日,中央军委统一编制,将部队编为一野、二野、三野、四野,华北的部队编为中央直属部队。我们三野也进行了整编、学习。特别是贯彻毛主席提出来的四句话:“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后来我们部队解放上海,在执行任务中严格遵守部队纪律,不入民居,睡在大街上都赢得了人民群众的赞誉。
九、渡江战役立功
1949年4月20日晚上,因为国共谈判正式破裂了,中央军委下命令开始渡江。这时,我在二十三军六十九师文工队工作。六十九师是第一批过江的部队,我们文工队也随作战部队一起乘船渡江。过了江一看,前面那些作战部队坐的船还在岸边没有退出来,密密麻麻的一片。为了争取时间,我们的船不能等他们开走了再靠岸。于是,在船离岸边还有十多米时,就下船涉水走上去。我还救了一位姓苏的女同志,渡江战役总结时,还给我评了一个小功。
我们文工队过了江上岸一看,国民党军在南岸江边的工事基本都叫我们炮兵摧毁了,所以我们师渡江只伤亡200多人,付出的代价比较小。
我们渡江后就到了常州的奔牛镇,从那里一直插到溧水,这是京杭国道中间一个县,南京到杭州的公路要经过这里,我们部队一到就占领了溧水。那时国民党部队战斗力已经很差了,可以说这期间仗打得不多,就是一路狂追,一路抓俘虏、缴物资。
我们文工队当时的任务很重,卡车把战利品拉到一个中学的大操场堆好,让我们去清点造册登记,不分昼夜地干,大家非常劳累。师政治部梁主任看到这种情况就说,同志们辛苦了,其他的物资不能动,香肠、板鸭等食品,你们可以晚上用来煮夜餐。就这样,我们清点了三天物资,一直到地方干部来了,移交给他们去处理,我们又接受新任务去追击敌人。
部队从溧水沿着京杭国道一直追到杭州,我们是5月2号晚上进入杭州的。在我们前面的野战部队一直追到舟山、宁波,我们23军负责接收杭州。杭州解放半个月后,文工队又接到命令,我们军要参加解放上海。部队经过乍浦、平湖到松江,从西面进攻上海。我们六十七师,是从苏州河攻到四川北路,四川北路就是国民党的淞沪警备司令部。我们就从那里打进去的,5月23日解放了上海。
上海战役消灭了国民党约16万人。汤恩伯曾吹嘘上海要守半年,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星期,就把他的主力部队都消灭了。剩下的一部分撤退到军舰上,从吴淞口跑到舟山去了。5月27号我们在上海参加了一场大游行,目的是向上海人民展示我们人民解放军的军威。
1949年11月,部队挑选一些人去参加空军建设。我们部队连我一共被选上14名,我们连夜从宁波坐车到杭州空军预科纵队。在那儿补习了8个月的文化。1950年的7月,我们又被送到长春第二航空学校去学习,踏进了空军的大门。
我在航校一年,主要学习飞机维修专业,主攻航空仪表。解放后,我就一直在空军,先后在空军航空兵十三师等单位做飞机维护、地勤保障等工作。直至离休。
卢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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