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的妈妈苏菲诞辰100周年的日子。我们兄弟四人的全家及妈妈家的亲属、父母生前的老战友、老朋友和新四军5师老同志的子女,以及与我父母有过接触的后生晚辈,齐聚八宝山革命公墓,在这里举行隆重而简朴的纪念活动,以表达对她的敬意,寄托对她的哀思。
母亲于1914年8月24日出生在黑龙江哈尔滨市宾县一个地主兼资本家的家庭。她从小就很有志气,不愿在家享清福,加上受当时社会上争取女权思潮的影响,读完小学便离家出走,到哈尔滨的工厂做工,学习缝纫、织毛衣。九一八事变后,她接触进步人士,参加抗日活动,引起日本特务的注意。为躲避追捕,她来到北平,经过中共地下党组织两年多的考验,于1936年6月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时年未满22周岁。由于她是背叛自己出身阶级而走上革命道路的,与俄国一位女十二月党人苏菲娅的经历很相似,所以党组织将她的名字由原来的曹荣恩改为了苏菲。翌年5月,她来到延安,进入红军抗日军政大学学习。业余时间,她打篮球、演话剧,受到过毛主席、朱总司令的夸奖。
1937年5月,中央决定我父亲朱理治担任新的河南省委书记,组织上安排我母亲作为他的助手,随他一同前往河南从事组建省委的秘密工作。出发前,他们在红军前敌总指挥部驻地泾阳县云阳镇举行了简朴的婚礼。以后,我母亲跟随父亲先后转战河南的开封和确山竹沟根据地、豫鄂边区根据地、陕甘宁边区银行、吉林洮南根据地、北满根据地、东北局驻北朝鲜办事处、东北军区后勤部、东北人民银行、东北行政委员会等地方和单位。在豫鄂边区,她参加过竹沟突围,担任过边区党委妇委会副书记、妇救会党团书记、解放剧社社长、十月剧团团长。剧团里的演员大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她一边教他们学文化,一边带领他们赶排节目,一边照顾他们的生活。他们头上生了虱子,她给洗头;衣服破了,她给补;生病了,她拿出自己的钱买鸡蛋;行军时,她把自己的马让给年纪最小的孩子或病号骑;宿营时,她把大衣脱下来给他们盖;陈少敏大姐给她的挂面她舍不得吃,都给了他们。他们和她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不叫她“团长”,都叫她“妈妈”。那时她不过26岁,可“苏妈妈”的名字却已传遍了豫鄂边区和挺进纵队。
全国解放后,母亲随父亲调到北京,先后担任燃料工业部人事处处长,农业部的展览科科长、电影社主任、技术合作处处长、对外联络处处长、种子处处长等职。工作变动虽然频繁,但她对职位从不计较,能上能下,党叫干啥就干啥,而且每换一次工作,总是刻苦钻研业务,虚心向专家请教,以饱满的热情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在“文化大革命”中,她不仅自己受到冲击,也受到我父亲问题的连累;不仅自己下放干校劳动,还陪着我父亲再次下干校劳动。1976年2月,她因周总理逝世而悲伤过度,在高血压病的基础上突发脑溢血,虽经抢救保住了生命,但从此半身不遂。1978年4月, 刚刚看到“四人帮”被粉碎而由衷喜悦的她,又因我父亲患肝癌逝世,使病躯再次遭受沉重打击。但她依然坚强地活了下来,不仅坚持看报纸、听广播,而且认真阅读单位送来的文件,直到1989年7月11日与世长辞,终年75岁。
母亲的一生是为中华民族独立和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不懈战斗的一生,是艰难坎坷、可歌可泣的一生,也是幸运和幸福的一生;是伟大而闪光的一生,也是平凡而普通的一生。她虽然屡遭磨难,但从不气馁,毫无怨言。她虽然出身富裕,但一生朴素,勤俭持家,从不怕苦怕累。她虽然参加革命较早,但不仅不计较级别,而且每遇晋级机会总是主动让给下级,以至从定级到离休一直保持在12级上未动。她虽然和我父亲两人工资加在一起并不少,但除了家里日常开销,几乎全部用于接济双方家族中有困难的亲属和上学的孩子,以至没给我们留下什么积蓄。她虽然和我父亲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迫害,但她始终忠诚于党,始终保持革命战争年代的那种精神和作风,热衷关心有困难的老战友和他们的子女,被人亲切地称作“不管部长”。她对我父亲体贴入微、关心备至,两人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携手走过人生的旅途。她对我们兄弟既充满母爱,又严格要求,从不娇惯。她就像人们所赞扬的那样:心中装着所有人,唯独没有自己。她给我们树立的人生榜样,是留给我们最宝贵的精神财富。我们为有她这样的母亲而深感骄傲和自豪!
我们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千千万万像母亲一样的革命战士们艰苦奋斗、流血牺牲换来的。我们今天在这里纪念她诞辰100周年,就是为了回顾她的事迹,缅怀她的声容,学习她的品德,感谢她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表达继承她和所有像她一样的革命前辈们的遗志、沿着他们的道路继续前进的决心。我们永远忘不了她,永远怀念她。
愿妈妈的在天之灵陪伴爸爸,永远愉快,永远安详!
5师分会 朱佳木
**这是作者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主持纪念苏菲同志诞辰100周年活动时的讲话,在本刊发表前略作修改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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