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沟誓师出征

    1938年9月中旬，我正在武昌南大花岭一带搞发动群众保卫大武汉的工作，中共湖北省委急信把我召来武汉，暂住省委机关，等待分配工作。

    来省委的转天，省委书记董必武同志亲自找我谈话。董老先是问寒问暖，对我关怀备至，然后简要地分析了形势。他说：“日寇正在加紧进攻武汉，我党提出‘放手发动群众，加强军民团结，武装保卫大武汉’的方针，受到人民群众的热烈拥护。但是，国民党并无真正保卫大武汉的决心和措施，看来武汉不保只是时间问题，形势是严峻的。我们党准备大大加强敌后工作，进军敌后，打击日寇，开辟敌后抗日民主根据地。你可以继续做党的地下工作，或者到军队去敌后做开辟根据地工作，你先考虑考虑再定。”

    我原来早有打算，准备形势紧张了，到党领导的人民部队去工作，听董老这一说便明确回答：“董老的分析和党的部署都是完全正确的。领导要是征求意见，我便同意到部队去敌后工作；如安排继续做地下工作，我服从组织决定。”

    董老高兴地笑着说：“想到一起了，那你就准备到河南竹沟彭雪枫部队去工作吧！因形势紧急，最好明天就走。”转天我去见董老，他当面交给我一封给彭雪枫的亲笔信和一些路费，并语重心长地说：“你是一个信仰共产主义的小知识分子，要经常注意锻炼和改造自己，由地下党转到军队工作，要努力学习，服从命令听指挥，也要保重身体，成为党的好党员、好干部。”一席话说得我心里暖流奔腾，深感我们党的伟大，自己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工作、战斗，回答党和董老的关怀。转天即乘北上列车，在确山站下车，步行80里，到达竹沟。

    竹沟是一个山间小镇，只一条街。18岁的招待所李所长告诉我，这一带几个县地处平汉路以西，平顶山以南，桐柏山以北，南阳以东，是红军游击队活动地区，大革命失败后一直坚持斗争到现在。当地群众领袖名叫王国华，爱民、爱兵、能打仗，群众纪律好，群众威望可高了，人称王老汉。在这一带农村，不管走到哪里，只要说是"老汉的队伍”，吃住就不成问题。如今又来了个大人物，是红军名将、八路军总部参谋处长彭雪枫处长，能文能武，威信极高。此外，他还告诉我，前方战事紧张，国民党光打败仗，彭处长还要带咱们出征呢！

9月20日，政治部副主任谭友林接见了我，他代表彭雪枫处长欢迎我来这里工作，接着又谈了战争的紧急形势。他说：“国民党在山东台儿庄打了个胜仗，接着就败退下来，丢盔撂甲，几十万大军溃退进入大别山，日寇随即占领以徐州为中心的交通要道，蒋介石企图以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阻止日军南下，实际办不到，只是造成几百万群众遭黄水泛滥之灾。南京之敌沿长江西进，企图迅速拿下武汉。这样，广大华中地区将会变成敌后。我军的任务是敌进我进，向敌后进军，打击敌伪，解放人民，建立抗日根据地。”

接着，他又讲了我军在华北建立敌后根据地所取得的胜利，明确指出在平原地区同样能建立敌后根据地的可能性和信心，并说明了我军在竹沟组成的八团队，已深入敌后，划归新四军第四支队建制，竹沟现在的3个连，除留1个连留守外，彭处长即将率2个连和大批干部出征敌后。他说：“我们这支部队的目标，是到豫皖苏边界敌后地区建立根据地，坚持长期抗战。”最后说，分配我到宣传科担任干事，科长是王子光同志。

王子光科长随即接见了我，他非常和蔼，说话不多，但铿锵有力。他说谭副主任已把形势任务都向你说清楚了，他只说部队快要出征，并指出行军应注意的事项和在行军宿营时如何做宣传工作等。谈话后我即到宣传科开始工作，王子光科长给我拿来一顶军帽给我戴上,笑着说：“你穿的是学生装，现在没有军装发给你，你戴上这顶军帽就是新四军的一员了。”

这天竹沟逢集，天气晴朗，又是部队出征誓师的一天，小镇热闹非凡，挤满了足有3-4万人，人们显得格外精神。我走到最热闹的地方去看，原来是业余宣传队在演话报剧。一会儿是汉奸带鬼子抢老百姓的鸡，老百姓反抗；一会儿是鬼子拉妇女拷打群众；最后是游击队冲上来打死汉奸，活捉鬼子。全场沸腾，高呼口号，高唱《义勇军进行曲》。

日方西偏，一队队新四军战士喊着口号，唱着战歌，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向广场走去，集上的人群躜动，也随着前往。身材高大的张震参谋长精神抖擞地指挥部队列成讲话队形，枪靠右肩坐下。队前架起6挺苏造乌黑锃亮的德普式轻机枪，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群众也都挤在一起，准备静听彭处长的讲话。一时口号声四起，歌声此起彼伏。只见几位首长随着彭处长来到队伍前面，张震参谋长下口令立正，向彭处长敬礼后，全场鸦雀无声。彭处长以他那良好的军人姿态、洪亮的声音，作生动的誓师动员讲话。

彭处长在讲话中，分析了正面战场的形势以及我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战场的胜利后，着重讲了这次我军东进深入敌后的任务。他说，我军进入豫皖苏边区，一方面往南可以与新四军第四支队相联系，往北与八路军的武装相联系；另一方面与国民党地方武装和专员、县长搞好统一战线。“不断袭击津浦、陇海铁路线上的敌伪军，歼灭汉奸土匪武装。就可以在较短时期内发展壮大自己，起到牵制敌人南下、西进的作用，扩大我党我军的影响，放手发动群众，就有可能开辟大块豫皖苏根据地。关键是要坚决执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坚持敌后抗日游击战争，团结群众，依靠人民，打大胜仗，发展壮大自己。”最后，他说：“同志们哪！我们有了枪杆子，就有了自由！只要服从党的命令，胜利永远是属于我们的。”伴随着长时间热烈的鼓掌声、口号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共产党领导真正确》歌声不断，《送郎歌》掺杂其间，经久不息。

杜岗会师

9月30日，彭雪枫处长率2个新兵连和一批干部共373人从竹沟出发，开始向豫东敌后进军。首长们都没骑马，和战士们一样徒步行军。因德普式机枪子弹多，张震参谋长带头肩背一带子弹。我没有背包，也没有枪，是空手走路的，也背着一带，走起路来依然觉得轻快。

行起军来，别看人数不多，但很活跃。由于标语组先行，队伍走过便可看到用石灰水写的大标语：“国共合作万岁！”“坚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到敌人后方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战胜利万岁！”等等，非常醒目。加上队伍在行进中歌声、口号声不断，抗日情绪异常高涨。

部队路过上蔡县城时，按照预先的安排，在县城里展开了广泛的宣传工作。开始群众不知来的是什么队伍，有的商店关了门，群众也有躲的，经过一段宣传，群众都拢来了。

宣传员在作慷慨激昂的演说，战士们也跟围观的群众交谈，一时军民关系亲热起来，都知道这是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我在宣传一段后，听到一对中年夫妇在一面围观，一面交谈：

“人们都说共产党的军队好，这回咱们真见了，对老百姓就是好。”

“喊了多少年‘共产共妻’都是胡说，世上哪有这么好纪律的军队！”

“要不是纪律好，能在平型关消灭那么多鬼子吗？！”

“我要不是年龄大了，也想跟着一块干去。”

“要是中国的军队都这样就好了。”

模范的行动与有效的宣传，给上蔡县人民，给一路上的人民群众，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在彭处长率部出征前，根据河南省委的决定，派肖望东先遣大队70余人，从竹沟出发，经西华休整补充后，开赴睢县、杞县、太康地区，协同地下党吴芝圃同志领导的豫东人民抗日游击三支队，开展敌后游击战争。8月19日，这两支部队消灭了杞县南部幸庄寨伪军李继书部300余人，振奋人心，打开了这一带的局面。6月，豫东特委组建的西华人民抗日自卫军，由西华县长楚博任司令，胡晓初、屈申亭、侯香山分别任一、二、三支队司令。7月28日在配合吴芝圃部深入敌后作战中，与日寇遭遇，自卫军参谋长、豫东特委书记沈东平同志壮烈殉国。这些都说明，我党领导下的游击队在豫东敌后的游击战争已初步展开，建立了一定规模的抗日游击区。

10月11日，彭雪枫处长率领从竹沟出发之东征部队，在西华县杜岗与豫东游击三支队及肖望东大队胜利会师，并召开大会，宣布新四军游击支队正式成立，党中央任命彭雪枫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吴芝圃任副司令员，张震任参谋长，肖望东任政治部主任。全支队下辖3个大队和警卫连，共1020人，轻机枪12挺，枪660支。这时我被调到司令部副官处任副官，负责首长的日常生活并接待客人（党内同志和统战对象）事宜。

合编之后，部队转入整训，每天出操上课，政治训练着重学习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的性质、任务，军民一致、军政一致的原则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军事训练除队列射击外，着重是游击战术、夜间动作等。训练搞得热火朝天，迅速掀起高潮。

部队整训期间，支队首长的工作非常紧张，除接待各方面和外地来的统战对象外，地方党和军队都分别召开了一系列会议。接见和接待统战客人，大都是彭司令员给我下达的指示，由我作具体安排，有时是副官长雷明同志给我交代任务。从与统战客人的接触中，了解到他们对彭司令员的理论水平、经验学识、豁达大度，无不从内心里表示钦佩，他们说：“共产党里是真有人才，与国民党多庸懦之辈相比，真有天壤之别。”一些进见彭司令员的地方武装头头，下来都表示：“在这样的共产党将军领导下抗日，不仅心里服，而且有信心。”

彭司令是一位性格开朗而又很健谈的领导人。他对我要求很严，有时我接待客人不够恭敬，或耽误时间出了毛病，他批评得很厉害，但我改正后他就不再提了。偶尔还说：“刘副官，怎么样！你这个小知识分子是不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以后注意就是了。”其实他批评得很对，道理也说得透，使我心服，只有接受批评，努力改正。

彭司令员很注意抓住机会对他身边的人员进行耐心的教育。一次，彭司令员和诸位首长在会后招待西华县长兼西华人民抗日军司令楚博和胡、屈、侯3位支队司令吃便饭，席间彭和各位首长与4位司令交谈甚洽。客人走后，彭司令员意犹未尽，他忽然说：“刘副官，你来我这里坐坐，说说话。”他先随便谈到接待工作和统战工作的重要，又着重说到党的路线政策问题。他说：“你是不是细心体会过，毛主席、党中央制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路线政策，实在是英明伟大。它有力地推动了国共两党由双方内战而转向合作，推动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发展，使中华民族解放有了希望，使我党在敌后有了巨大的发展。作为共产党的干部，就要注意考虑这样重大的根本的路线政策问题。”

彭司令员兴致勃勃地侃侃而谈，我在屏息静听。“上层统一战线要搞好，下层也必须搞好。党在西华县的统一战线工作就搞得很有成绩，党对楚博县长做了许多工作，使他对我党的路线政策有了更多的理解。他是一名国民党员，但为人正直，有爱国之心，主张积极抗日，拥护国共合作，公开表明自己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员。组织起有共产党员参加领导的约4000人的抗日武装，胡、屈、侯都是共产党员，这支抗日武装实际上掌握在我党手里。他是有很大功绩的，对我党的帮助是很大的。”

他喝了半杯水继续说：“不仅如此，这次我游击支队在这里会师，许多困难豫东特委和楚县长都通过县政府给予解决了。咱们到敌后打鬼子，没有棉衣，他答应全部发给棉军服；军粮困难，他答应充足供应细粮；军费困难，他答应拨相当一笔款作为补充；还每人发1块零用钱等等。你看如果不是有地下党做卓有成效的统战工作，全县的抗日局面难以打开，群众不好发动，咱们的处境就困难多了。

彭司令员笑着问我：“你这个小知识分子知道不知道《史记·淮阴侯列传》讲的，韩信说汉王刘邦对他‘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这句名言？”我说：“解衣推食这两句话听说过，但不知是韩信说汉王的，更不知是《史记》记载的。”彭司令员说：“你看西华人民和县政府一样关心和支持我军，岂不是很象韩信说的这句话的意思吗？！”

我受了一次深刻的、难忘的教育，深深感佩彭司令员文武双全，知识异常丰富，以及他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并站得高、看得远，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家学习的榜样。

在出征前的另一次谈话中，彭司令员深有感触地对我说：“刘副官，你是学习过不少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你是否已经体会到马克思主义的威力是无穷的，马克思、恩格斯在创立马克思主义时，就相信共产主义必定要胜利，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百多年来世界形势的发展说明了这个问题，近年来中国形势的发展，也是如此，就是西华形势的发展，也不例外。”我表示同意彭司令员的看法。他接着说：“一些敌对阶级出身的人，只要不抱偏见，要求进步，追求真理，也会转变立场，投到无产阶级这边来，做一名真正的共产主义者，西华就有不少这样的情况，可见真理是所向无敌的。”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深刻的分析，深感彭司令员政治理论水平高、道理说得深透。他对我的循循善诱，更使我从内心感到钦佩和感激。

游击支队在西华整训期间，在党委和首长的领导下，掀起了扩军热潮，各单位间还展开了竞赛，一时扩军运动热火朝天，每天都有上红榜、戴红花光荣参军的，有的单位扩军成绩卓著还受到支队首长的表扬。我虽然没有分配扩军的任务，但觉得不扩一个实在说不过去，有时间就和住房周围几家的男青年拉拉话，宣传共产党的性质任务，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路线、政策，八路军、新四军跟旧军队有哪些不同，官兵一致与军民一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青年们都很愿意听，有几个青年都被别的单位吸引去参军了，我没有扩大一个兵。心想只要参了军就好，到哪个单位都一样。

在宣传过程中，有一个13、14岁的青年叫蔡振华，对参军表现了很高的积极性。因为不合参军条件，我一再向他解释，年纪还小，等再过两年参军不迟，以后打鬼子为国效力的机会多的是。怎么解释他还是要参军，除抗日救国不分大小的理由外，总是强调年龄虽小点，但个头长大了，比别人矮不了多少，而且身体好，保证行军打仗不拉后腿。经过几次说服不行，干脆来个软磨战术，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部队快出征了，一个老太太忽然找到我，说有要紧的事，原来是蔡振华的母亲。我让到屋里坐下谈，她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振华是个好孩子，在家里什么活都干，下地也是一把手，是家里的好劳动力。他要跟你们长官去抗日救国，这是天大的好事，按说我是不该拽他。只是这孩子年纪只13岁，个子虽高，还是个孩子，跟长官去也是累赘，弄不好会误大事。我给长官提个话，这次别让他参军，等长到15岁时，我要亲自送来跟长官干。”我听后笑着说：“咱们军队不兴称‘长官’。”她说：“噢！首长。”我说：“就称我老刘吧。"老太太又说些家务事，意思是当前家里也离不开这孩子，请首长容他这次不去。我答应了老太太的要求，也答应配合老太太说服蔡振华这次就不要参军了。这时村里也有一个娃娃因年龄不够，没批准参军；蔡振华听到这种情况，经我反复解释，也就勉强同意这次不参军了，只是要求我下次不要忘了他。蔡振华又来告诉我说：“妈妈知道我这次不参军了，非常高兴，还让我感谢首长呢！”我说：“这就好了，在家要好好劳动，抽时间要学文化。”这些天，蔡振华懂了许多抗日救国的革命道理，的确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小伙子。

在新四军游击支队开始东征的前两天，在西华县城召开了誓师大会。这天天气晴朗，除游击支队外，还有地方部队参加，党政军领导同志都来了。国民党西华县长楚博和彭雪枫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等分别在会上讲了话，群众参加得很多，真是万人空巷，到处是抗日的标语和旗帜。楚博县长在讲话中大力赞扬国共合作和中国共产党主张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称赞八路军、新四军取得的胜利，他表示深信新四军游击支队深入敌后，一定能有力地打击敌伪，建立起抗日根据地，西华县是抗日前方的后盾。彭司令员在讲话中除分析形势，坚定胜利信心等重要内容外，突出了军民一致、人民子弟兵爱人民这一话题。他讲到西华县政府和人民对游击支队的大力支援时说：“我们非常感谢这种‘解衣衣我、推食食我’，对子弟兵无微不至的关怀。我们一定不辜负这种关怀，一定用战斗和工作的胜利，来回答这种关怀。”会议由政治部副主任谭友林同志主持，他结合讲话的内容带领大家高呼口号，震天的口号声把会议推向高潮。

首战窦楼获胜

    蒋介石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滔滔黄水由西北向东南，经西华县与淮阳县之间，夺贾鲁河入淮河，东西泛滥40余里，形成新黄河，淹没村庄无数。

    部队经过充分的准备，于10月24日从西华县的杜岗出发，东渡新黄河，向敌后挺进。部队着装整齐，威武雄壮，一路歌声、口号声不断，新学的《到敌人后方去》歌唱得最带劲。“两路夹攻才能打得赢，两路夹攻才能打得胜。……今天解放了一个村，明天解放了一个城，叫鬼子顾西不顾东，叫鬼子兵力不集中……”大家正在行军唱歌起劲的时候，忽然从后面跑来一个后生娃，原来是蔡振华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了。 

     “报告刘副官，我妈答应我参军，我就跑步赶来了。”

     “不是跟你母亲说好，过两年长大了再参军吗？”

     “我妈想通了，说：去吧，杀鬼子、保百姓，扛不了长枪扛短枪，听首长的话。”

     “不会是骗我偷着跑来的？”

     “哪能呢？不信您问去！”

    部队马上就要渡新黄河了，不可能回去问了，我便收下这个身材修长，面色红润，非常机灵的娃娃兵。他高兴地抢过一个背包背上，插到队伍中上路了。这时队伍中响起了“欢迎新同志参军！”一类的口号。我抽出在竹沟戴上的那顶单军帽给他戴上，告诉他宿营时再发棉军装。

    指导员妥当地组织了渡河，前卫、本队、后卫都作好战斗准备，组织好防空，全支队有秩序地登舟向东挺进。新黄河淹没的广大地区一片悲惨景象，沿途几十里看不到村庄与人烟，村里到处是断壁残垣，大树只露出树梢，电线杆露出杆头，电线挂着腐草。最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在一个较大村子里，堆集着人畜的尸体流不出去，大人小孩男男女女，加之家畜家禽尸体腐烂，臭气熏天，不忍一睹。战士们议论说，这怕是群众赶着牲口躲黄水被淹死了，恨蒋介石抗日无能，炸开大堤，置人民死活于不顾。经过七八个小时的奋战，终于胜利到达彼岸。抗日大军进入敌后。

    彭司令员率领新四军游击支队越过淮阳——太康公路日伪封锁线，兼程东进。渡黄河后原打算在东夏亭稍稍休息，即北上睢杞太地区展开活动，但因黄河两次决口，沿岸不能通过，便向东去鹿邑县一带行动，25日通过淮太公路，进驻推阳县东北地区。

    这时，日寇已占领新黄河以东的所有县城，控制了交通线，建立起各级维持会伪政权。日伪军经常以据点为依托，四出抢掠，强奸妇女，杀人放火，再加上汉奸土匪横行，敌占区成为最黑暗的地狱，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26日，游击支队经安子岭，到达棠棣以东之窦楼及其附近地区宿营。支队党政军委员会开会研究部队进军的方针与任务，研究了进入睢杞太的打击目标和联合对象，以及建立抗日政权等政策措施。这时，侦察部门已查明：太康县有敌骑300余，其西南洪山庙、四柳树也驻有敌骑百余，淮阳驻日伪军200余，有汽车7辆，经常出扰淮太公路两侧地区。

    27日上午9时，各方侦察报告：驻淮阳东，距窦楼仅18里的戴集之日寇骑兵一部，有向我窦楼防地进攻意图。情况刚摸清楚，东方就传来机枪声，察明日寇骑兵一个小队在林津少尉率领下，向我防地发起进攻，第一次乘马冲锋已被我前沿部队击退。这时双方在坚持对抗互相射击中。

    彭司令员与吴芝圃副司令员、张震参谋长等简要商量后，即下定决心：正面坚持顶住敌人的进攻，大量杀伤敌人，两个大队分别从左右两路迅速包抄敌人，务求将敌全歼。彭司令员斩钉截铁地说：“情况已基本掌握，咱们完全有把握可以歼灭这一小股日寇骑兵，淮阳之敌不可能倾巢来犯，开封、商丘之敌也来不及支援。但要注意迅速展开猛攻，必须速战速决。”他们一面谈着，一面进入指挥阵地。

    因为敌人距我阵地太近了，敌机步枪弹从指挥所掠空而过。彭司令员等首长都在用望远镜观察敌人的动静和我军的动作，彭司令员再次下达命令，要夹攻敌骑的第1、第3两个大队，迅速将敌合围，配合正面第2大队的进攻，迅速歼灭来犯之敌。

    日寇这个小头目林津少尉，满以为中国军队不堪一击，只要他带着骑兵小队由火力掩护一冲，中国军队就会垮下去。他暴跳如雷，挥着指挥刀上马，吼着逼鬼子兵再次乘马冲锋。我正面2大队早已组织好交叉火网，两挺转盘轻机枪愤怒地向敌射击。敌酋林津少尉当场毙命。鬼子兵眼看我军左右两翼就要合拢了，遂不顾一切，将10余名尸体分别系起脚吊在马背上，拚命地逃走了。

    在鬼子兵的疯狂射击中，张震参谋长、程朝先参谋光荣负伤。他们轻伤不下火线，战斗结束后仍随军指挥作战，坚持工作，受到全体指战员的尊敬，发扬了我军的优良传统，带了一个好头。

  由于窦楼一战歼灭鬼子少尉以下10余人，缴获了林津的指挥刀、钢盔，迫使鬼子第一次在豫东敌后狼狈逃窜。我军进入敌后首战告捷，大大鼓舞了敌后人民，提高了部队的士气，一时军民情绪高涨，增强了战败鬼子和建立敌后抗日根据地的信心。

                           4师分会  刘瑞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