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苏南吴江的严墓镇,我是1943年3月来到浙东的。
皖南事变以后,我党在长江南岸的力量遭到了很大的打击。1941年初夏,只有16岁的我,瞒着家里跑出来参加了新四军。先是进了“江抗”(“江南抗日义勇军”简称)的一个干训班,然后在7月渡江北上,到了江苏泰州曲塘镇(现归海安县)。原来说好要到盐城的抗大分校去学习的,却被泰州县留下了,任务是搞“民运工作”。参军才一个多月的我“服从组织分配”无条件留下了,被分配在曲塘民运队。
还在皖南事变之前,我党就在江北的兴(化)、东(台)、泰(州)地区大力开展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工作。1940年,在陈毅等同志的精心策划下,成立了新四军和国民党军队联合组成的“联合抗日司令部”(简称“联抗”),这一地区也就被称为“联抗地区”。皖南事变之后,联抗部队基本由我党领导,这一带也成为苏北抗日根据地的一部分。这里和江南虽只隔一条长江,但语言、生活习惯都相差很远,初到时我这个“江南蛮子”(当地老百姓对我们的称呼)还很不适应,但是抗日救国的热情使我们努力克服生活的艰苦、语言的不通等困难,很快就融入到了群众中。到了1942年夏天,我已经从一个普通民运工作者锻炼成为独当一面的区委委员(当时的区委书记是周州同志),独自负责几个乡的民运工作。
这年年底,我正在一个乡开展工作,接到地委一个命令,通知我去地委开会。当时日本鬼子为了大规模清乡,正在到处修公路,去地委必须路过鬼子修路的地方。我穿了一件破棉袄,手挎一个破篮子,扮作一个“拾草的伢儿”,大大方方地从日本鬼子面前穿过了大路,直奔地委所在地而去,一路上鬼子查也没查。兴冲冲来到地委,大家发现:怎么来开会的都是从江南过来的?等到地委书记戴为然一开口,终于真相大白:戴书记说,日本鬼子即将开始大扫荡。为了保存实力,上级决定精兵简政,凡是江南过来的同志,都要暂时回家隐蔽。
天哪,这真是晴天霹雳。我们能回家吗?回家能“保存”吗?日本人不会放过我,国民党要抓我,父母亲也会要我嫁人,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条。但这是上级的命令,毫无商量余地。组织上给每人发了一点路费,我们只好上路。
在去江南的船上,一位姓施的男同志讲:“大家不要悲观,据说何克希到浙东去了,我们设法到浙东找何克希去。”这真是个天大的喜讯!何克希是原“江抗”副司令,我们在江南参加新四军时就知道他。现在他到浙东去开辟新根据地,必定需要人。但是怎么去呢?幸亏我们中间有原浙江地下党的同志,他们答应去黄岩通过地下党找到何克希。我们先到了上海,去宁波同乡会打了路条,到了浙江。那时浙东纵队还没有完全公开活动,因此我就暂时寄住在一个同志的亲戚家里,“敬候佳音”。一个月以后,他们回来了,然后带着我们来到了浙东纵队所在地。正巧“联抗”地委的组织部长张敬民同志此时也到了纵东部队,他给我们出了一个证明,我们又顺利地回到了党的怀抱。这时已经是1943年3月份了。已经干了近两年地方民运工作的我,此时才算真正的参了“军”,并一直干到1953年转业。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去上海开会时路过南京,曾经去看望过老领导戴为然同志,提起抗战往事,他对当年的“精兵简政”记忆犹新。
现在回想起这段经历,真是令人感慨万分:倘若当年没有去浙东而是回了家,那我的一生肯定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直到今天,我还十分庆幸自己当年所作出的那个可能是一生最重要的决定——到浙东去找何克希!
浙东分会 姚慕征(陆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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